闲话不提,杨旭率兵回营之后,将追回的赃物和缴获的战利品缴了上去。当然不可能是全部,只有大约七成多一些。
追赃,杀匪,这种事情是肯定的。士卒们不可能把所有缴获的赃物全部交上去,肯定要自己私留一部分的。毕竟当兵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吃饭的,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rì子。再说了,干活还要拿工钱呢,士卒们冒着生命危险抢回了这些财物,若是不能拿上一些,谁个心里也不服气。
将官们,除非是脑残了,否则绝对不会跟当兵的计较这种问题。
而且,更重要的是,将官们也是要顺手扣一些的。一般来说,失主被抢,士卒们夺回财物,最终能够回到失主手里的只有五成甚至不到五成,这些都是约定成俗的事情了。将官们拿两成,士卒们拿三成,对外众口一词,抢回来的就这么多,爱要要,不要拉倒。
而对于失主来说,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了,若是碰上心黑手黑的将官,别说五成,不反着勒索你一番,你就该烧高香了。
比如说这朔方城的将军,便是这样的一个人物。
交了军令,杨旭惯例的约了几个亲近的同僚一起去喝花酒,正好瞧见几个富态商人模样的家伙,一脸惨白的被边军将军府的亲兵们给礼送了出来,只瞧那些商人们一脸死了亲爹的样子,而那些个肥头大耳的亲兵却一个个笑成了一朵花儿似的,杨旭便明白,李将军那天高三尺的技能又发动了。
朔方城的边军牙将姓李,陇西门阀李家的人,名叫李从孝,虽然是个庶出,但即便是庶出,依然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士卒有着云泥之别。年仅25岁,却已经是堂堂边军牙将,这朔方城八百jīng锐边军的最高统帅。
堂堂从五品游击将军!
虽然游击将军是所有将军之中品衔最低的一个,只有从五品,在地位上还低于同为从五品的游骑将军,但是好歹也是堂堂将军了,更何况还有正六品的牙将实职。跟那些有官无职的散官不可同rì而语。
五品,是一道鸿沟。
不知道有多少寒门子弟,一生呕心沥血,披坚执锐,百冒矢石,百战不死,却一辈子卡在昭武校尉的品级上不得升迁。而李从孝,仅仅是因为出身太原李家,门阀贵胄之后,一出仕,便是堂堂从五品将军。
云泥之别,可见一斑。
抛开这些不谈,李从孝其实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物……就是太贪了。
这两年来,李从孝让大家真正意义上的见识了什么叫做黑眼珠子见不得雪白银子,那贪的真像是貔貅一样,只吃不拉。若是有商贾大户不小心碰到了李将军的手上,那敲骨吸髓的手段一一使出来,直教人从心里就觉得发寒。
不过,虽然李将军贪财,商人们甚至在背后咒骂李从孝为李三尺,说他把朔方城的地皮都刮掉了三尺。但是当兵的们还真的不在乎这些事情。李从孝再怎么贪,却有一点好,那就是不喝兵血,在朔方城这两年来从来都没有克扣过将士们的粮饷。再加上他毕竟是出身陇西李家,面子足,比他前任所讨来的粮饷要更丰足些,十成是不敢指望的,但是至少七成是有的,再加上李从孝不喝兵血这件事,这两年来,朔方城当兵们的rì子反倒过的稍微好了一些。
利害关系到不了这些大头兵身上,这些大头兵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做生意的人在李从孝的手中吃了多大的亏,反而一个个乐的凑在一旁看热闹。
“哈哈,看这模样李大将军今儿个的心情应该是不错,明天晚上领饷说不得还能多领些。”护粮兵校尉崔人九笑呵呵的道。
杨旭笑骂道:“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崔人九崔大人是正经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反正少了谁的饷,也少不了你崔老九的饷!”
崔人九四十多岁上下,二十年前从军,在这朔方城一待就是二十年,积功坐到了正九品任勇校尉的位置。管着护粮兵,大军的辎重都在他的手上掌着。他人本来就胖,这会儿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更是抖的跟波浪似的。
“是啊,小杨哥说得对,谁不知道啊,这全军上下少了谁的饷也少不了你护粮兵的饷。”
“哈,那哪能啊。”崔人九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晃着手道:“弟兄们明鉴,兄弟我可是真真的清廉如水,一点都没贪过。”
“切!”
崔老九的周围竖起来一圈中指。
当时就有人笑道:“崔老九,弟兄们都是讲义气的汉子,也别说兄弟们不给你机会,今儿这顿酒……”
“那是那是,我早就想要请兄弟们喝酒了。不过嘛……”崔人九忽而看着杨旭笑眯眯的道:“我这不是不能不给杨少面子嘛。”
“切!”
“怎么样,杨少,我就说这死胖子一毛不拔吧,喝酒连碟豆子都舍不得点的主儿,今儿你别护着他,兄弟们动手,把他拖到旁边林子里。”
“哎哎哎,不带这样的啊,杨少,看在老哥平rì里那么照顾你的份上,一个馍都要瓣半个给你的份上救救老哥我啊。”
杨旭低着头,皱眉沉思半响,接着抬起头来,一脸真诚的道:“抱歉,我两交情没到。”
“啊!”崔人九发出了一声杀猪似的惨嚎。
众人呼笑打闹,不一会儿就进了朔方城中。
这顿酒,依然是杨旭掏的钱。崔人九人看着胖,但是实际上rì子过的并不是很富裕。没错,他是护粮兵校尉,所有的粮饷都要从他手里过一遭,护粮兵校尉这个位子,当真是一等一的肥差。
但是架不住他子女多啊!
有一次崔人九喝醉了,哇哇大哭,说他当初看上自家婆娘,就是因为看好了婆娘的大,一准是能生养的,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能生啊。
十几年了,双胞胎,三胞胎使劲的生,家里九个儿子,四个女儿,最大的才十五岁,最小的才两岁,再加上一双父母高堂皆在,娘家又没有儿子,双老要他一同照应。一家人,近乎二十张嘴,各个嗷嗷待哺。崔人九真是恨不得扣嗦手指才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就这样,家里上上下下,除了他崔人九,不到冬天是决计穿不上鞋的。崔人九喝酒连碟盐豆子都舍不得点,不是他吝啬,而是他真的舍不得啊。
大家都知道他rì子过的艰难,先前那些,只是说笑罢了,到付账的时候,是决计不会让他付账的。
一顿酒,大家喝的东倒西歪,一路跌跌撞撞的唱着歌回到军营。刚入营帐,坐到床上,还没来得及月兑衣。队副,也是杨旭方才痛饮的酒友之一,陆大年一阵风似的冲进了营帐,满脸通红大声的惊喜道:“队正,队正,圣人要征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