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出门了好一阵,也没见小宝跟上来,李叔忍不住高声叫他,又过了半响,才见小宝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大家一见他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宝半天没有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要离家,便去收拾他的东西了,尽管是普通人家,他的东西却不少,只见他背上背了两个大包袱,鼓鼓朗朗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在内,左手抱了一匹木头削制的木马,右手提了一张红漆小凳,脖子上还挂了一张弓,衣领处插了几只羽箭!
李叔回头见小宝所带的行李臃肿,本来想呵斥几句的,张开了嘴,叹息一声,又闭上了嘴!他叫李开山,是家中的独子,成家后一直与父母住在一起。他娶妻后与妻子育有俩儿、俩女,日本人打进来之后,他的父母、妻子与两个女儿都死于战乱之中,后来他的长子李镇山也被日本人杀了,如今他只剩下李小宝这根独苗了,可惜小宝却是天生智障,尽管已经快二十岁了,可是永远像七、八岁的孩童!
古龙飞看到小宝那稚女敕、略显笨拙的身姿,心里有点发酸,他也看出来小宝的智力有点问题,于是用眼光在大家的身上扫了一遍说道:“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灾星,通过这几天的经历证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灾难!”
刘福一怔,茫然不解地说道:“少爷,你怎么能如此看待自己,这样说会带来不祥的!”
小茹也接嘴道:“是呀,姐夫,可不许乱说的!还是快走吧,等会儿天大亮了我们就出城去,让这些坏蛋找不到我们!”
古龙飞叹了口气,将身子侧在一旁,让他们走过去后,说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从我……从我受伤那天起,就像被恶鬼缠身一样,与我在一起的人,个个都落得凄惨的下场!”他本想说从你们枪毙自己的那天起,就一直霉运缠身,但此时大家早就消除了误会,就不便直说了。
本就生了病的李开山,在敌人来袭之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等事情平息之后,他的一口气泄了出去,脚下发软,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全靠刘福和小茹的搀扶,才勉力而行。此时听到古龙飞的话,一股豪气又升了起来,大声说道:“大丈夫生在天地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哪来那么多的顾忌!”他见古龙飞才二十多岁,年纪尚轻,长相也是斯斯文文,做事优柔寡断,便有点不满意。
古龙飞听李开山如此一说,见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有在心里暗自叹息,不好再说什么了,便点点头,将小宝背上的两个包袱接了过来,说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了一阵,远远看见了城门开了,门旁岗哨林立,跨了大枪的日本兵,对进出的百姓一一盘查。此时天已大亮,但天空依然灰蒙蒙地,此时进城的人占多数,不外乎是挑菜、背柴来卖的乡民,挑子、背夹、毛驴、牛车混杂在一起,挤挤挨挨好不热闹!
古龙飞见此情形,心里一阵高兴,人多就显得比较混乱,日本人的盘查就没那么仔细,容易混出去。李开山等人进出城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老与此道,只见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将刘福和小茹推开,双脚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向门口走去。如果他任由小茹和刘福搀着,难免会引起日本兵的注意,依靠自己走出去,尽管比较辛苦,但是不会让人怀疑!
果然,他们裹挟在人群之中,都顺利地出了城,没引起守卫士兵的半点怀疑。出城向北,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村落,就是刘福的家。此时,村子里的女人们都起来了,梳洗一番,便在铁锅里倒上水,再点燃一把柴,塞进灶膛里,给一家人做早饭了。高高伸出房顶的烟囱,弯弯绕绕地吐出炊烟,让人看了温暖无比。
刘福指着远处的一幢青瓦房,对古龙飞说道:“少爷,你还记得吗,那就是我的家!嘿嘿,那时我家住的是茅草房,全靠少爷你资助了不少钱,才建造了这样的砖瓦房屋,看起来就是气派!”
“哦,是吗?”古龙飞对这完全没有记忆,但他相信刘福说的都是真的,自己在没有失忆之前,依靠倒卖情报,着实赚了不少的钱,而且他在礼和洋行里当翻译,老板戴维斯给他开的薪水也很高,这样一幢小小的房屋又算得了什么?只是,买卖情报之事,都是慕容顶和刘福告诉他的,他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有一点不明白的是,自己赚的那么多钱又放了什么地方呢?他离开家之时,曾经将家里的柜子、箱子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多大数目的钱财!
这时,远处转来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正是从刘福家所在的村子方向传来!很快,马蹄声由远极近,大约有五、六骑迎面奔了过来。
这里只有一条路,也不是很宽敞,大家赶紧闪在一旁,以免给这些人马给撞上了!刘福奇怪地看着这群骑者,好奇地说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到村子里来做什么?”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村子只有五、六户人家,除了他在外面赚钱过活之外,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谁家也没喂养得有马匹,而且也没听说过谁有养马的亲戚,那么这些人是谁呢?
这些人骑着马一路飞奔而来,很快就到了眼前,马上的乘者都是一身黑衣,腰间插着短枪,背上斜插了一把大刀,刀把上的红色刀衣,在晨风里飘飞,看起来威风凛凛,只是他们都蒙了脸,看不清面目!
骑者来到古龙飞等人的身边时,不仅没有放慢速度,以免不小心在狭窄的路上撞伤行人,当头一人反而举起马鞭,在马臀上使劲抽了一鞭,那马吃痛,脚下使力,风一般卷了过去,后面的人都跟着效仿,纷纷挥了鞭子,抽打坐骑,那些马儿也如前者一样,受不了鞭打,都加快速度,飞一般去了。古龙飞等人眼前,扬起一阵黄色的烟雾,都是马蹄刨起的泥土,呛得众人纷纷掩口避让。
李开山咳嗽了一阵,怒道:“这是些什么人,如此无法无天,骑了马横冲直撞,要是踏倒了人怎么办?”
古龙飞等马群过了之后,心头一阵不安,对刘福说道:“走,我们先去你家看看!”说完,将李开山他们留在身后,径直拉了刘福的手,往村子里快步而去。刘福见这群人去的很急,心里也隐隐感到不妙,古龙飞的神态更是让他心慌,三步并着两步,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赶去!
等他们奔到刘福的家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刘福得于古龙飞的帮助,修建了房屋,后来跟随古龙飞混迹与情报界,帮古龙飞传递情报,也赚了不少的钱,就在屋前挖了一个大池塘,又建造了一道围墙,将池塘一起围了起来。此时,他们走到院子前,只见大门敞开,便几步抢了进去,只见池塘的水面呈暗红色,水里漂浮着几个人,一看他们的装束服饰,极像刘福的老婆、孩子等人。
刘福大惊,也不顾身上还穿着衣服、鞋子,噗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池塘的水有半人高,刘福下水后胸口一下都是水,在水里行动困难,勉强走了几步,伸手将一个脸面朝下的人翻转过来,那人一张黑瘦的脸,正是他家请的长工阿贵!
古龙飞见状,几步到了池塘的另一边,将鞋子和外套急忙月兑了,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他的身材比刘福高出一节,在水里行走略微快一些,他走近一个仰面朝上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少年面前,虽然不认识(应该是不记得)但估计是刘福的老婆儿子,便一手一个将他们拖到了水边,再分别把他们一一托起,放在了岸上,将母子二人并排摆在一起。
这时刘福也将阿贵拖到了岸上,将阿贵往地上一放,便水淋淋地奔了过来。他见老婆、儿子的脸上惨白,身上的衣裤全湿,脖子和胸口处还有红色的血液不断地涌了出来,心里一阵剧痛,一双脚再也站立不稳,软软地跌坐在他们身边。
古龙飞揣了几口粗气,伸手在他们的鼻旁探了一下呼吸,触手冰凉、气息全无,知道人已经死了,摇头叹息,心想这一切,都是自己给他们带来的,正如先前自己的预料相同,所以认为自己是一个灾星,无论走到哪里,就会给人带去不幸和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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