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六娘子和崔棣,二人隔得几步远,一前一后地进了园子,六娘子焦躁不安,不停地拽着手里的帕子,崔棣也是心中着急,不知道自己母亲和甘太太在谈些什么,二人都心神不宁的,也没人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崔棣最先忍不住地问道,“六妹妹,你可知道……?”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问出口来。
六娘子烦躁地问道,“棣哥哥,你想问什么?我知道什么?有话就直接说,作什么这么吞吞吐吐的?”
崔棣憋红了脸,才大着胆子问道,“六妹妹,你可知道九妹妹定亲的事?”
六娘子惊讶地回过身来,“什么?你说什么?九妹妹定亲?定给谁家了?谁给定的?怎么可能?”六娘子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
崔棣看六娘子的反应就知道了她肯定也是没听到这个消息的,垂头丧气地说道,“算了,这么说来,六妹妹你也是不知道的了。”
六娘子这下更惊讶了,“怎么会连我都不知道?”顿了顿,六娘子狐疑地看着毫无精神的崔棣,“可是,棣哥哥,就算九妹妹定亲,你跟着着什么急?莫非……莫非……?”
崔棣警醒起来,连连摆手,“六妹妹莫要胡乱猜测,莫非什么,我只不过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惊讶罢了。”
六娘子半信半疑地说道,“谁说不是呢,九妹妹还小呢,前头还有四姐姐和我还有七妹妹,怎么会现在就给她定亲呢?这里头肯定有什么误会!”
六娘子是个急性子的人,立马说道,“走,棣哥哥,我们去问问母亲去。”说罢拉着崔棣就要往回走,去问甘太太。
正好迎面碰上传话的丫头,说是甘太太叫二人速速回红德院去,说是宫里有人来了。
二人越发疑惑了,跟着丫头连忙往回跑去,到了红德院,众人都已屏声候着了,甘太太一身正服,四娘子七娘子和九娘子也都安静地候着,看见六娘子和崔棣过来,甘太太连忙使眼色,将六娘子拉到了自己身后,和四娘子她们站在一起。崔棣也跟着站在女眷们的旁边。
香案早就摆好,那传旨的宫使这才开始了传旨,众人都恭敬地跪了下来,原来这旨意却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下的,先皇后早逝,后宫虽然一直未曾立新后,但这贵妃,也就是德昌公主的生母,一直统摄后宫,相当于皇后一般,只是差了个正式的册封罢了。
贵妃的旨意却是下给甘太太的,赞扬甘太太教女有方,堪为模范。又赞扬了九娘子,说她兰心慧质,大方高贵,还赏了好几箱子的东西。
接完旨意,众人起身,那宫使还单独叫了九娘子上前,递了个精致的小匣子给九娘子,笑着说道,“九娘子,这是德昌公主托奴才给您带的。”
九娘子心里知道这必是上次德昌说的,要给她和林樱做脸面的事,忙恭敬地双手接了过来,道了谢,又奉上了一个精致的荷包,“多谢公公了!”
那宫使见九娘子如此上道,也是非常高兴,笑着收了,甘太太见状,忙命金枝也递上了一个丝绸袋子,里头自然是装了丰厚的谢礼。
宫使告辞之后,众人这才艳羡地看向地上摆着的几个大箱子,甘太太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九娘子,“小九,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宫里的贵人倒搭上了?”
九娘子谦虚地说道,“不过是又一次巧遇了德昌公主,无意间给她解了个小围罢了,原来小九并不知道她是公主。”
甘太太点了点头,语气微微带了些冷淡和嘲讽,“贵人们都是极不好侍候的,你自己当心点。”
九娘子应了,六娘子却早就忍不住了,催着道,“九妹妹,快打开瞧瞧,是些什么东西?上次就看德昌公主甚是向着你,这回赐的东西肯定都是极好的。”
九娘子命丫头们打开了箱子,果然都是些耀眼至极的,一个箱子装的都是金银玉器,各色首饰,一个箱子装的都是丝绸锦缎,还有一个箱子装的都是书画,各类名家都有。
众人包括一边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啧啧不已,姐妹们也都羡慕至极,连甘太太也暗自点头,唯有九娘子心里吐槽不已,这个德昌公主,唯恐自己做的面子还不够大,真是有够土豪的,其实皇家的赏赐,不过就是图那个面子,并不拘泥于什么东西,这个德昌,反而给拉了三大箱来,想必是真的有心帮她的。九娘子心里感激。
众人都在忙着翻看箱子里的东西,九娘子无意间抬头,却看见对面站着的崔棣炙热的眼光,连忙回头避了开来,这个崔棣,难道到现在还没听懂自己的话,没搞清楚现状吗?
崔棣自然也瞧见了九娘子对他的回避,一时心痛不已,到底还是忍着向甘太太道了辞,退了出去。九娘子也才松了口气,让姐妹们在箱子里挑了起来,四娘子六娘子和七娘子也不客气,都各自挑了些喜欢的带回去,剩下的,九娘子才让练嬷嬷带着人送回了朱桦院。
而当晚,甘太太就将六娘子叫到了红德院,母女二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了三姨娘看着门口。
甘太太一脸慈爱地将六娘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凰儿,你也大了,娘和你爹打算替你把亲事先定下来,你看可好?”
六娘子想起宋玉那玉树临风的样子,顿觉娇羞不已,扭着身子直往甘太太怀里钻,“娘,我不想这么早嫁人。”
甘太太拍着她嗔道,“娘是说先定亲,娘也不想这么早就把你嫁出去呢,还想留你在娘身边多些日子呢。”
六娘子低着头不说话,甘太太接着说道,“我和你父亲都看好了,你呢,且听娘慢慢跟你讲。”甘太太先将六娘子从怀里拉出来,正了正声,说道,“凰儿,你是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一丁点的委屈娘都舍不得让你受的,但是女孩子大了终归都是要嫁人的,你说,你这个性子,要是嫁到那公婆蛮横、小姑子蛮缠、妯娌又多的人家,娘怎么能放心?”
六娘子心里想着宋玉,赶紧打断甘太太的话,说道,“那也是没法的,只要……只要将来的相公对我好不就成了?”
甘太太爱怜地看着六娘子,“傻孩子,为人媳妇哪有这么容易的事?相公固然怜惜你,但如果得不到公婆的喜欢,那也是白费。娘啊,和你父亲都想把你留在离身边不远的地方,这样我们也能好好看顾看顾你,”
六娘子想起宋玉所在的大长公主府,也的确是离自己家不算远,便心里有些高兴起来,“那……那我也要看看人的,娘可不能给我找个相貌丑陋的。”六娘子顾不得女儿家的娇羞,红着脸说道。
甘太太笑着点点六娘子的额头,“你啊,娘还能不知道吗,我们家的小六啊,最是注重人家的长相了。这个,你放心,娘肯定给你找个相貌出众的女婿。”
六娘子扭捏着揪着甘太太的衣裳撒娇,甘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儿啊,你觉得你棣哥哥怎么样?”甘太太突然问道。
六娘子心里一心想着宋玉,也没理会,“棣哥哥?人还行吧,就是木了点,不怎么机灵,也不够倜傥。”
甘太太微微皱眉,“怎么,他这么不讨人喜欢吗?娘和你爹瞧着都还不错呢,又上进,又老实,长得也着实不错。”
六娘子撇嘴,“娘,哪里不错了,跟……”差点将宋玉都说了出来,六娘子急急地顿住,然后才接着说道,“跟人家比,差远了。”
“跟谁比差远了,你这孩子,又胡说了,”甘太太嗔道,“你爹亲自考究过了,你棣哥哥学问好,接下来的春闱、殿试肯定都是不成问题的,人又生得好,再加上你爹从中还要辅助一二,将来只怕是前途无量呢。再说了,他们家家世简单清白,你棣哥哥家里也只有一个老母亲,他母亲你也见过的,挺和善的人。”甘太太同六娘子一样样的细细分析。
六娘子顿时警觉起来,“娘,您该不会是要把我定给那崔棣吧?”六娘子一着急,连哥哥的称呼都省了,直呼其名了。
甘太太也直接地说道,“我和你父亲的确是这么想的,怎么,你不愿意?”
六娘子豁地站起身来,“我不愿意!娘,我不愿意!”六娘子急得脸都红了,上前几步拉着甘太太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你这孩子!”甘太太甩月兑六娘子的手,“娘跟你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崔棣人品不错,学问也好,家世又清白,再没有比这好的人家了。”甘太太直接地说道。
六娘子也急了,也顾不得其他,急匆匆地喊道,“娘您偏心,将九妹妹嫁到平国公府,成了世子夫人,偏偏将我嫁给那个小户的崔棣,难不成以后要让我低九妹妹一头,见面还得给她行礼不成?”
甘太太气得倒仰,指着六娘子道,“你这个……你……”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六娘子也有些害怕起来,连忙过来扶着甘太太,给她端了茶碗,喝了口茶,甘太太这才顺过气来,“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我和你爹的心?”
六娘子不说话,只低着头垂泪,甘太太抚着六娘子的头,“傻孩子,你以为平国公府是什么好亲事吗?你娘我上赶着把你九妹妹记在名下,不就是替你挡了这一灾吗?要不然,嫁到那府里去,嫁给那个短命的瘸子的,不就是你了吗?你怎么还不体谅娘的心呢?”
六娘子抬起脸来,满脸的泪水,“娘,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能把我嫁给那个门户这么低的崔棣啊?不是说要门当户对吗?我不想以后见了九妹妹还要向她行礼?娘,您再和爹商量商量?”
甘太太叹气道,“你这孩子,也就是在爹娘身边,爹娘才能这么护着你,惯着你,惯得都不成样子了,若是真的嫁到那高门贵府里去,你这个性子,还不被人连皮带骨地都给吞了?再说了,你九妹妹也就是外面风光,内里其实再苦不过的,你信娘,只要委屈个几年,等你爹把崔棣扶起来了,以后给你挣个诰命,岂不是更加风光?”
六娘子一心里想着的都是宋玉,哪里听得进去,只呜呜咽咽地哭着,“娘,我不要,我不要嘛……”
甘太太无奈,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你这孩子,老老实实跟娘说,你是不是瞧中谁了?”
六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顿时又红了几分,“娘……我……我……反正,我不愿意嫁给崔棣!”说完,六娘子哭着起身跑了出去,将门外候着的三姨娘也吓了一跳,连忙命丫头婆子赶紧跟上去,自己转身进了内室。
甘太太长吁短叹地坐着,见三姨娘进来,发愁地说道,“你说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也不懂我的心?”
三姨娘上前替甘太太顺气,“太太,六姑娘还小,哪里能懂这么多,慢慢地说给她听就是了,您可别急坏了自己个的身子。”
甘太太拭了泪,问道,“我听凰儿的意思,她似乎瞧上了什么人吧,怪道看不上棣儿,你说她能瞧上谁?”
三姨娘也疑惑地说道,“奴婢倒是不知道这茬事,六姑娘向来心高,一般人哪里入得她的眼?莫不是太太您瞧错了?”
甘太太叹气道,“但愿是我猜错了,这孩子,真不省心。”
三姨娘又尝试着问道,“那四姑娘和七姑娘,太太您可有打算?”
听到她提起这二人,甘太太脸色沉了沉,“小七还想着崔棣呢,这可不行,不能把她留在眼前晃悠,那不是给凰儿添堵吗?得打发得远点才好。小四啊,嗬,她和她那个姨娘都是有本事的,叫那个贱人去寺里抄经,不知给老爷灌了什么**汤,硬是给弄了回来,你瞧吧,用不着我操心,那个贱人自会给小四找出路的,我只要到时候卡上一卡,看她得意到几时?至于以后,那还不是随我拿捏吗?配个鳏夫都还嫌贵呢。”甘太太咬牙切齿地说道。
三姨娘不由打了个冷颤,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幸亏没有子女,要不,现在也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九娘子算是聪明伶俐的了,这些年,在甘太太手下也活得实在太不容易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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