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暝府的芒棘觉得该受到隆重接待,画汝会上来嘘寒问暖为她包扎伤口,随后跪在地上求她这个宫主降罪——保护不力之罪。
结果府里只有如秋天树叶般凋零的几个下人,芒棘很尴尬,她想象的画面是很多人来关心她,她却很大义凛然的让他们先帮微生武看伤势,可如今,来帮她看伤势的人都没有。
“宫主,画汝率其他属下去悬崖下寻宫主去了……”
芒棘嘴角抽搐,原来大家对她存活下来的可能都挺有信心的啊。她对这个留在府里看家的小厮一笑,“去把他们找回来。顺便先找个大夫来。”
这小厮往日也算身份地位,负责的活也一直就是看家护院之类的,哦不,只有‘看家’没有‘护院’。难得被宫主亲自下令,受宠若惊导致惊慌失措,只听到去了找他们回来,把找个大夫来给忘了。
这小厮奔出去后,原本静坐一边的微生武突然开口,“你这神暝宫主当得真寒酸,这府里还不如一个平凡的富庶人家的下人多。”
芒棘皱着眉头看着微生武,这时又有一个平时不太看得到的下人正要进来奉茶,芒棘一笑,问那下人,“世子带来的下人们都去了哪里?他们的主子重伤回归,怎么也不出来迎接。”
那下人以为芒棘是在责怪,手一抖,两茶杯倒了一杯,另一杯也差点洒了,结巴着回答:“回,回,回宫主,世,世子的人,都,都,都不在。”
芒棘看吓着人家了,于是接过没洒的那杯茶,挥挥手让那人下去,才回过头道:“我宫主当得再寒酸也有跑腿小厮和端茶送水的,哪像你这位世子,如今被下人抛弃如同孤家寡人在我神暝府做客,当心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让你自生自灭。”
“哦?”微生武笑了笑,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的他依旧光鲜,“如此大辱,本世子可受不得,与其看人脸色,不如此刻我自己出去。”
他虽这样说也没起身的意思,当让芒棘也不会真让自己的救命恩人去大街上,她把自己手中的茶递到他手上,“恩人,我怎么能让你去大街上呢,你手下都不在,才提现出他们对你的重视。”
男子笑着接过茶杯,默默的喝上一口。
芒棘看着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你啊,活得就没你弟弟简单。”
男子诧异的抬起头,一抹妖冶的笑容在他嘴角绽开,“我以为我装的挺像。”
芒棘摇摇头,“不,区别太大,在回来的半路上你就冒出来了吧。我不揭穿你,你倒也装的挺开心。”
“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认出我。”
芒棘斜睨了他一眼,“微生文,你很无聊。比你弟弟无聊多了。”
一根玉般手指搭上了芒棘的唇,“别那我跟小武比……我,不是他。”
芒棘一怔,竟顿在那里没有让开也没有说话。
“看来本王的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世子与宫主的雅兴。”随着身影而来的是离王颜晋楚,他不请自来,进来后目光就落在微生文的手指以及芒棘的唇上。
听到这声音,芒棘就知道来了不速之客,看他是一个人,芒棘还有些意外,结果发现随着他姗姗来迟的竟是颜晋楚从宫中带来的御医,芒棘的眼神顿时柔和了很多。
没人跟自己的伤过不去。
结果颜晋楚把神暝府当他自己的离王府,一进府俨然就像这里的男主人,命御医给芒棘看伤势。
芒棘看一切终于进入她所想好的剧情,虽然颜晋楚的出现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大致还是相同的,既如此当然要按剧本来行事,她对着向她走来的太医一笑,“还是先给世子看看,他的伤比较重。”
老太医犹豫着,请示的目光转向了颜晋楚,芒棘也跟着太医的目光一起看了过去,没想到颜晋楚正细细看着她,四目相对,芒棘见颜晋楚眼神森然,含着微微笑意却笑得格外凉,顿时觉得他没按好心。
果然这位男主人发话了,“既如此,许太医先为冰荒世子看伤——”他拉长的语调,调笑的看向芒棘,又道:“只是宫主受伤也不轻,已经耽误许久,此刻怕是拖不得,本王略懂医理,愿为宫主一瞧。”
芒棘顿时明白自己为何一直觉得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颜晋楚既然能带着太医前来,为何会只带着一个?能带太医,齐盛帝必然已经知道原委,在这种时候必定会让太医一窝蜂的过来以表示他对冰荒世子及神暝宫主的重视。
自己的左臂已经在疼痛中木然,若她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废了左边手臂,也只能接受颜晋楚的治疗,她对颜晋楚的医术很怀疑,不过他应该还指望着靠她这颗‘帝星’当上皇帝,应该不会害她。
芒棘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特别是方才来到内堂之后,颜晋楚遣走了其他的所有人。
此刻的内堂之中,只有芒棘与颜晋楚两人。
虽然觉得自己的命对于颜晋楚而言应该挺值钱,但她这个‘帝星’到底会助谁登上帝位终究还是未知之数,且目前情况看来,离王‘得到’她的几率还不如冰荒世子来得多。
颜晋楚表情很淡,观人入微的芒棘在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这样没情绪的他一步步向她走近,目光落在她惨不忍睹的左臂上。
男子目光悠远而深邃,似乎那样的注视可以在血液已经有些凝固的伤口上看出这伤的由来。
芒棘在这样的注视下心中有些发毛,想着颜晋楚到底在想什么?是想着这伤来时他不在没看到,所以现在看这美满的结果在拼命脑补过程?
这样想着,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快,她来到这个地方,受伤不求有人心疼,但求说要给她包扎敷药的人别延误她的伤情,“你——”
等的有些不耐的声音才出口,突然天竺广藿的香气在芒棘的鼻中清淡的弥漫开来,这是颜晋楚的味道,芒棘识得的‘大牌香水’味。
她的心漏跳一拍,此刻她被这个男子搂在怀里,为了不让她受伤的左臂再遭受第二次伤害,他的动作轻柔小心,避开了她的伤。
“对不起——我去晚了。”男子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痛楚。
芒棘瞳孔一缩,这话如果出自闻人逐,她会觉得三哥还是那么温柔。可现在说这话的人是颜晋楚,是那个处处与她争锋相对的离王殿下。
她想嬉皮笑脸的拍拍他,随后轻描淡写的安慰说自己没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嘛。却觉得若用那样的说辞在这男子此刻真挚的情绪面前会显得虚假而浮夸。
终于,她沉默着,任由那人搂着。
她说过,她珍视一切最真挚的情感。
室内旖旎情愫一片荡漾,室外却传来行色匆匆之声。
原本要追到地府继续跟随芒棘的画汝得到宫主已经回到神暝府的消息后,激发身体潜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来了。
画汝只是一个贴身侍卫加侍女,地位本算不上高,可她先是闻人逐的属下后又跟着宫主,没有实际地位确有虚拟高位,就像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无论大小官员还是后宫妃嫔,看到都客客气气的。
此刻闻人逐不在,画汝在神暝府的地位自然就显得更高了。此时她匆匆赶回,知道芒棘在内堂中被离王殿下看伤便直冲而来,内堂门猛的打开,芒棘听那声音真怀疑画汝是用脚踹的,或者就是用气势把门逼开了。
颜晋楚在门开前一刻已经放开了芒棘。
画汝进入内堂后看到的是离王微带着和往日无二笑,语调轻飘,“宫主只是一些皮肉伤,本王有伤药十分好用,宫主每两个时辰敷一层,以后伤口也定会细微不可见。”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巧瓷瓶随手递给冲进来的画汝,便微笑着走出了内堂。
画汝随脚一踢,门便关上,随后她的眉头纠结,二话不说就上来为芒棘上药。不过她随手把颜晋楚给她的瓷瓶放在了桌上,用的是从自己身上掏出来的几瓶伤药,并未用颜晋楚给她的。
“神暝宫的疗伤丹都是稀世珍品,离王殿下的伤药属下不能确定是否适用,所以先给宫主使用神暝宫自己的伤药。”
芒棘原以为画汝是信不过颜晋楚,不过听画汝这样一解释倒觉得稀奇,画汝从不会为自己的举动解释什么,因为她不做多余的事,一切以芒棘的安全为第一。
芒棘看着桌上的瓷瓶,想起方才内堂之中的旖旎之情,脸微微有些烧,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画汝,那些人——”
她来到盛京后一直很忙,但仅限于在神暝府里忙,唯一一次出去就遇到这样规模的刺杀,要知道她会出去也只是临时起意,那要她命的人到底准备了多久,筹谋了多久,等她这个临时起意又等了多久?
显然是她不死不休,有人对她的命很是惦记。
到底谁那么想杀她?芒棘觉得自己该是没仇人的,但穿越来第一天就在被杀,她也只能承认闻人芒棘这条命很抢手。
可这一次,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