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已是半夜,贺兰肖发现自己躺在小溪边,身处乱石之中,他觉得浑身无力,挣扎着向溪边转身。
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月光下的女子黑发如缎,素齿朱唇,媚态如风,侧身坐于青石旁,宽大的红衣散落于地。那夜月光分外皎洁,落在水面,化为点点粼光;落于树枝,化作阵阵寒霜;落在女子的眉梢,化作一代风华。
女子的手纤细如玉,提起墨笔,轻轻描绘,在夜晚,她的眼依如明月,带着看透万物的凌厉。而她左手却是一张人皮面具,初已有型,红衣女子正细细为他描眉,忽转身望来,嫣然巧笑,皎若秋月,而他一霎已失魂。
她放下笔,忽起身来,红衣及地,玉足轻露,她向他走来,不紧不慢,步伐优雅。而他望着她,已经不知身在何方,满眼都是她倾世的容颜,看着她越走越近,他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世间的一切。
“然后呢?”看着贺兰肖陶醉的样子,景筠是既心酸又气愤,表情也变得失落,只可惜贺兰肖还沉浸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
“后来我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岸边,然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当时明明那么不想闭眼,那么想问她是谁,可是还是忍不住沉沉睡去,再次醒来,佳人已经不在,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以及蛊毒已解令他的心激动地跳动,至少那不是一场梦。
可是后来他寻了好久,找了好多地方,却没有她的踪影,那日见到她的山谷也没有任何线索。有时贺兰肖不由地怀疑那日是不是误入了仙境,见到了传说中的仙子。
一面已经莫大的恩赐,还敢奢望什么。
而景筠愣在那里,她的心也有些颤抖,现在她确定贺兰肖口中所说的那个女子是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该如何告诉贺兰肖她所知道的一切。
“贺兰肖,我……”带着不安,景筠还是开了口,“这张人皮面具你还是留着吧,也许你还能再见到她的。”
“不会了,也不必了。”贺兰肖将盒子往她那推了一下,淡淡地说,“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还记得那日与你谈起的女子吗?”是的,他终于看透自己的心,山谷中的那场初见只是心中永远的梦,一生不可求的身影,对她也许有爱,但却带着想探究,而对于景筠,他生出的那种怜惜,与她在一起的快乐,失去她的痛苦,令他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
那日谈起的女子,不就是自己吗?景筠已经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
“因为它,我错过了一个最爱的女孩,现在我后悔了。”贺兰肖苦笑地摇摇头,“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心,可是她已经不在了。”
比起刚刚的惊讶,景筠的心现在是狂喜的,猛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跳出心脏。
贺兰肖终于亲口说出喜欢自己,自己等这个答案等了多久。再抬头看贺兰肖的时候,贺兰肖已经起身站在门口,他面对月光,脸色显得很苍白,但更令人心酸的是脸上那股失落与悲痛。
景筠的心也在痛,她看着他,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贺兰肖身体不稳,急忙扶住门框,一口毒血吐了出来。
“贺兰肖--”景筠立即叫了出来,不再维持楚飞灵的冰冷,直接扑了上去。
“景筠?”贺兰肖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模糊不清,看着她,想起景筠,便想到她跳崖的样子,带着凄凉婉转的笑,消失在眼前,他还没有亲口对她说,他喜欢她,她怎么能带着这么大的遗憾离开,现在看着眼前的人,他已经分不清是谁,只是握住她的手,不停地说,“景筠,我其实是喜欢你的,真的。”
“我知道了,现在知道了。”景筠努力将他扶回床上,可是贺兰肖不肯动,还是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现在懂我的心了,是不是太晚了?”他目光充满期待,声音却是悲痛无比。
“不晚,不晚。”看到贺兰肖的样子,景筠不忍心再刺激他。贺兰肖体内的毒药需要慢慢净化,而赤焰果药力过猛,不能一下子服食,这就是景筠这几日并没有给他赤焰果的原因。
现在她担心贺兰肖频繁咳血,身体承受不住,反而加重病情。
贺兰肖听见景筠的话,眼睛放出亮光,然后又暗淡下去,他的意识有点清醒了,眼前的人虽有一样的样貌,但不是她,他的景筠早已葬身断崖之下。
“你不是她,不是她。”他情绪激动,又是一阵猛咳。
“不,是我,我是景筠啊!”模到贺兰肖的身体突然发烫,景筠什么也不顾,硬是将他扶起来,向床边移动。
“景筠,你真的是景筠?”贺兰肖觉得脑袋昏沉沉的,但这句话还是听清了,他努力睁开眼看她,看见她再无平时的冷淡,满脸的着急神色,那么熟悉的样子,他突然笑起来,“对,是你。”他的笑却那么不坚定,仿佛也在努力说服眼前的人就是景筠。
“是我怎么着了。”景筠终于将他移到床上,假装不在乎的说:“本姑娘救你那么多次,你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贺兰肖已经不能说话了,他好想再看看景筠,确认这不是梦,他做了太多的梦,梦里她总是说,我回来了,然后醒来,她却不见了,循环往复,梦与真实他早已分不清。
他强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中还是怀疑与不敢相信。
景筠看着他,无奈地叹气,正琢磨该怎么让他相信,突然眼神一变,身体后退,一甩衣袖,灭了屋中的蜡烛,而自己上前俯身抱住贺兰肖,也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