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宋军一连十多天的攻城却停止了,皇甫斌蹬着眼睛坐在大帐中,十几个将军低着头站在下面,没有一个人说话。冰@火!中文.皇甫斌刚才已经说了,今日攻城,须得立下军令状,倘若不能攻下唐县,就砍了谁的脑袋。城里的金兵的确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但宋军同样伤亡惨重,谁还敢冒着杀头的风险争功呢!
皇甫斌有些急了,说道:“平日里你等口口声声的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这时候城内的金兵已是强弩之末,破城只在旦夕,你等却如此的畏敌如虎,难不成要本帅亲自领兵攻城。”
下面的将军沉默良久,终于有一个将军说道:“大帅,不是末将临阵胆怯,实在是营中兵士伤者甚多,如今可战者不足千人,实难担此大任。”
一个将军开始诉苦,其他的将军也立刻诉起苦来,刚才还死一样沉寂的大帐立刻变得嘈杂起来,皇甫斌越发的愤怒了,猛的一拍桌子,喝道:“住口,昨日唐县快要攻破之时,尔等为何不说营中兵士伤者甚多,却纷纷慷慨请缨,要第一个冲上唐县城头,挣这破城的头功,若是昨日不听尔等之言,这时本帅已高坐唐县城中,何来这许多的烦恼。”
吕柘站在后面,心想,活该,要不是昨天你心短,这会都该写请功折子了。看着皇甫斌发完牢骚,吕柘趋前几步,说道:“大帅,近日粮草大营周围时常有金人出没,卑职恐怕这是金兵要劫我军粮草,恳请大帅增派兵力,以保粮草安全。”
皇甫斌烦躁的摆摆手,说道:“如今攻城都缺乏兵士,又那里有多余的兵士给你。你那里已有三千兵士守卫,即便有小股金兵骚扰,也足够保护粮草安全。”
吕柘自然知道他不会增派兵力,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说道:“卑职亦知道大人的难处,只是粮草事关全军的安危,卑职不能不掉以轻心,不如让那些归义军暂且驻守在粮草大营周围,以保粮草不失,军心稳定。”
皇甫斌想都不想的说道:“那些农夫倘若管用,你便将他们调去好了。”
吕柘心中窃喜,一位将军突然说道:“大帅,如今各营兵士中,只有驻守粮草大营的三千人毫发无伤且休养多时,眼下正是用人之计,何不将他们调来攻城,以蓄锐之士对守城的疲兵,则唐县一击可破。”
皇甫斌眉毛一扬,脸色登时舒展,说道:“言之有理,以养精蓄锐之师对久战疲惫之兵,焉有不胜的道理。”抽出桌上的一枚令牌,就要发布命令。
吕柘连忙说道:“大帅,粮草乃是军心稳固的根本,切不可掉以轻心呀!”
皇甫斌又犹豫了,吕柘说的话也很符合兵书上的道理,行军打仗,不仅要派重兵保护随军粮草的安全,还要派兵维护粮道,以免军中缺粮,军心不稳,一时间到踌躇了。
一个将军说道:“如今唐县之兵已呈苟延残喘之势,如何有多余的兵力袭扰粮草大营,况且大帅已经调派归义军驻防粮草大营,又有何忧虑。”
皇甫斌要调走原来守卫粮草大营的三千人,吕柘其实并不是一定要留住他们,这些士兵都归他们的将军节制,自己并不能调用他们,也就是因为担负管粮官的职责,可以对那些不守纪律的兵士责罚罢了,真要调动他们,还得他们的将军说了算。吕柘要挣的,不过是尽量多给粮草大营留下一些兵士,如果皇甫斌能把那个将军调走,其实是个好事。
吕柘说道:“大帅要调走这些兵士,卑职本不该阻拦,只是卑职担负了粮草大营的安危,还望大帅能够留下一些兵士,以保护粮草安全。
皇甫斌擎着令牌犹豫再三,终于说道:“好,我便留下一千兵士由你调遣,那些归义军也悉数给了你,其余的两千兵士调来攻城,正午时饱餐一顿,下午攻城。”
吕柘在心里嘲笑着,蠢猪,屁大的事情都要犹豫半天,这唐县你若是能够攻下才是见鬼了!盘算着那些归义军连同受伤的差不多还有一千人,加上留下的这一千名士兵,自己手下也就有了两千兵士,归义军还由他们原来的头领带着,他们都是相熟的人,作战时也更加的了解,只是应该强化一下纪律,改掉他们身上的那股子农民习气。至于那一千名宋军,就交给胡三带领,凭感觉,吕柘知道胡三一定能管好这些兵。
帐中亲兵接过皇甫斌的令牌,快步而出传令去了。一个烦恼了结了,大帐中又有了说笑声,皇甫斌也显得比刚才轻松了许多,说道:“诸位将军且先各回军中,待到破城之后,本帅自当论功行赏。”
走出大帐,一阵狂风夹杂着雨点吹来,厚实的云层布满天空,一场大雨就要来了。皇甫斌仰天叹息,说道:“天不作美,汝之奈何!”看来下午的攻城计划取消了。
片刻之间,豆大的雨点倾盆落下,地面立刻泛起一层泥浆。吕柘挂念着吴三省,冒着雨跑到伤兵大营,只见帐篷里挤满了人,像吴三省这样的伤者根本就挤不进去,只好凑合着呆在帐篷边,身上早就被雨水淋透。
吕柘让人将吴三省抬入自己的营帐,让燕红取一件干衣服来,自己端来清水要给他擦洗伤口,吴三省用手护住伤口,说道:“早晚的事情,不用了。”
吕柘说道:“纵然你心里怨恨我,也不能这样的作践自己。”
吴三省扭过脸去,不看吕柘,挣扎着站起来就往外走,吕柘说道:“你便是在这里避一避雨也好。”吴三省在营帐前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外面的雨,燕红拿来衣服他也不肯换,吕柘只好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又让燕红升起一盆炭火,好烘干他身上的湿衣服。
吕柘心中凄凉,错事已经做下,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吴三省低着头坐着,就是不看吕柘,吕柘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你只管在这里避雨,我出去。”昂首走入雨中,任凭雨水淋湿身上的衣服,心里的愧疚才稍稍的减轻一些。
看护粮垛的兵士在可以的避雨的地方挤成一团,看着吕柘在雨中巡视,好半天才缓过味来,连忙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任凭雨水淋在自己的身上,躲在帐篷里的小吏也跑了出来,查看这各个粮垛有无漏雨进水的,以防粮食霉烂。
胡三拿了一件蓑衣给吕柘披上,吕柘说道:“如今这些兵士都归你管,你好生的带他们,不要荒废了军纪,我大营门前正缺一颗人头,谁要是不想要了,正好借我。”
胡三点点头,到各处去查看,吕柘将蓑衣月兑下来,给一个淋在雨中的兵士披上,说道:“好生提防着,不要出了差错。”自己仍旧站在雨中。
天色将黑时,大雨终于止歇,吴三省一瘸一拐的往伤兵大营走,吕柘知道劝不住他,只能哀叹着看着他踩着满地的泥泞走了。
天还没亮,突然一阵喊杀声响起,吕柘猛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难道唐县的金兵真的来劫营了,连忙去穿甲胄,燕红扑过来报紧他,惊慌的说道:“少爷,我怕。”吕柘推开她,说道:“快些穿了衣服,躲在营帐里。”自己麻利的穿上甲胄。
胡三冲了进来,喊道:“少爷,快些跟了我走,这是金兵要趁乱劫营了。”
吕柘抄起一把刀就往外走,走了几步,终究放心不下燕红,走回来拉了她,说道:“快些跟了我走,千万不要失散了。”
夜空被乌云笼罩,外面一片漆黑,守卫粮草的兵士已经惊慌失措,四下里的喊杀声震天动地,可就是看不见一个敌人,这比看见敌人更加的让人害怕。不远处一个兵士惊慌的喊道:“娘呀!这里有金兵!”接着听到一声惨叫,一个兵士骂道:“去你妈的,你敢砍老子。”就听见几声兵器的碰撞声,混乱中士兵们已经乱了阵脚。
吕柘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要慌,金兵这是虚张声势。”同时对胡三说道:“你快去各处查看,不要让兵士们乱了阵脚。”胡三坚定的说道:“不行,我只护着少爷平安。”又是这句话,吕柘气的正要骂,只听有人喊道:“骑兵来了,骑兵来了。”
远远的,只见一片火把从河水上飘了过来,隐约可以听见马匹淌过河水溅起的水花声,金兵的援兵到了,吕柘也是心里一惊,猛地甩开胡三的手,喝道:“快些去稳住兵士,要不然咱们都要死在这里,一个也别想活。”
胡三再不犹豫,呼喊着走了,要想保护吕柘平安,就必须要让兵士们守住大营,否则一旦骑兵冲进来,就真的别想活了。
那些骑兵并不冲击粮草大营,冲到大营外时,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进来,这是要放火烧粮草,只可惜昨天下午的一场大雨,粮草却并不容易烧着,只不过点燃了一两处军帐。
吕柘紧紧的拉着燕红的手,突然听到燕红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肩头一沉,耳边响起箭支的破空的嗖嗖声,知道自己被流箭射中,好在身上穿了甲胄,箭头扎的并不深。低下头来寻燕红,只听燕红哭喊着说道:“少爷,我腿上中了一箭,走不动了。”
吕柘这时候也顾不上心疼她了,硬拉了燕红站起来,说道:“你忍着,一定要抓紧了我,不要走散了。”燕红哭着说道:“少爷,我怕。”
浮桥上响起一阵脚步声,大概是皇甫斌派人来增援了,吕柘略略心安,只要援兵一到,这些骑兵也就没什么办法了。提起的心还未落下,就见河对岸的大营里突然冒气火光,片刻间,整个大营都似乎起火了,看来金兵一定是在派骑兵偷袭粮草大营的同时,派出步兵趁着夜色悄悄的模到宋军的营寨边。火光中,只见宋军士兵衣甲不整的狼狈逃窜,宋军大营上空的箭支如雨点般落下,不少士兵惨叫着倒在地上。
只看那密如雨点般的箭支,就知道这是金兵大规模的反攻,只可惜宋军之前没有一点消息,唐县里疲惫不堪的金兵迷惑了皇甫斌的眼睛,他连探马都没有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