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姐弟又在打什么暗号,别以为祖母老眼昏花了什么也看不见。”老夫人笑着拿手在蕙如身后一拍,“还不从实招来!”
“没有,我就昨儿做了几双袜子,想让青岚过来试试看大小。”蕙如掩了嘴笑着说,“我那点女红您也是知道的,怕说出来被您笑话。”
蕙如做衣裳鞋袜倒是普通,不过那手络子打的实在精巧漂亮,想出来的花样儿都新鲜得很,外头寻常也看不见。老夫人怕她做针线伤了眼睛,也不喜欢她多做。女儿家能做会做也就行了,以老夫人的想法,蕙如嫁出去也是做夫人做少女乃女乃的,衣裳针线自有下人去做,只用做几件小衣,闲时打打络子已经算不错的。
“做几双袜子也就罢了,只多注意着些,针线活太费眼睛,年轻的时候不觉得,到年纪大了,想看什么看不清的时候,那可有得你罪受。”老夫人挥挥手,“快去吧,你们姐弟也好几天没见了,可不是攒着话儿要说的,早些说完了,让岚哥儿也早些回去歇息。”
“哎。”蕙如笑着福了福身,挑了帘子出去了。
沈青岚正立在房檐下,嘉陵县主前些天送了一对跟她屋里一模一样的绿皮鹦鹉来,说是她那位十七哥送了一对给念哥儿,但念哥儿怕耽搁学业,又不好直接退还人家,所以借花献佛给送来了沈府。蕙如知道这多半是县主的借口,就想着送自己鹦哥儿玩呢,于是就将这对鹦哥儿挂在廊下养着,平时有空就教教它们说话,只是不知是不是不得法子,教了好几天,一句话也没教会。
蕙如出来的时候,见青岚在逗那对鹦哥说话,于是笑着说:“别教了,就是一对儿傻鸟,什么都学不会。”
青岚笑着看了她一眼:“姐姐怎知道是傻的,说不定是它们不想说,不肯说,并非不会说呢。”
蕙如弯了眼睛,对他招招手:“来我房里说会话吧。”
青岚点头跟蕙如到了她的屋子里。
洛红给青岚端了茶,洛锦拿了热帕子伺候他净了手,竹香端了盘云腿酥来说:“三少爷尝尝这个,是姑娘亲手做的,可香了呢。”
洛锦在一边笑着说:“合着是你偷着吃了吧,不然怎么知道这酥饼是香的?”
竹香性子憨直,不会藏着事,她的确是偷偷吃过一块的,所以那张小脸登时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姑娘亲手做的饼子当然是香的,难道你要我说是臭的?”
一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竹香又羞又气,跺了脚就跑了出去。
青岚看着她的背影,转脸对蕙如说:“还是姐姐这儿好,每个人都是这么开开心心的,在这儿就觉得舒服适意,不用遮也不掩。”
“在姐姐这里自然只管放开,无需遮掩。”蕙如拿了双漆箸挟了块饼给他,“在王府那边可有人欺侮你?先生教导的可还尽心?”
青岚谢了,将饼拿在手里:“先生一视同仁,有教无类,我是该好好谢谢祖母和父亲。同学们也都还好,并无特别亲近也并不十分疏远。”
“这就好。”蕙如放了心,从匣子里拿了做好的几双袜子出来让青岚试穿。
“今儿嘉陵县主也来上学了。”正在穿袜子的青岚突然说。
“嗯?”族学都是为族中子弟求学所开,家中女孩子一般都会请别的女先生来教。男女七岁不同席,县主都快十二岁了,怎好去与男学生们一同上课?蕙如听了自然会觉得十分震惊。
“是王爷亲自去跟先生说的。”青岚顿了顿,“说既然都是族中子弟,也用不着太过顾忌男女大防。”
“那青岚你怎么看?”蕙如小心翼翼地问,“可会看不起她?”
“这怎么会!”青岚斜了眼姐姐,“人人皆有上进之心,女子为何就不能求学了?县主爽朗大方,许多男儿都比不上。有些见识也颇有新意,我觉得甚好。”
蕙如笑了笑,青岚能这么想便是好的,只怕这事传出去,那些勋贵家的夫人们更不愿意让嘉陵当儿媳妇了。
“王爷说了,男儿更该胸襟宽广,便是被女儿家一时胜过,也该自省自身不足之处,更加勤勉努力才是,那些怕让女人超过自己,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伙才不是真正的好儿郎。”青岚正色道,“王爷此言甚是!”
想不到荣亲王是如此开明豁达的人,若非如此,也养不出嘉陵那样的女儿吧。
“念哥儿与你相处可好?”想着嘉陵,蕙如便不由得想到了念哥儿,那孩子眉眼清正,聪明好学,可以为益友。
“嗯,他很好。”青岚笑了起来。
沈大夫人到底是同意了将两个庶女记到名下的事,只是为此心中郁郁,加上安平侯府又一直没有消息,如此雪上加霜让她病了好几天。春和日丽之时,正是各处春花齐发,草长莺飞,老夫人一时兴起,便跟几个儿媳商量想出去踏青。
大夫人心情郁闷,不想出门,二夫人和昌平郡主倒是很有兴致。大夫人不肯去,芳如便说要在家里侍奉母亲不能去,菀如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拉了蕙如粘着老太太要一起出去玩。
到了那日,大家早早儿起来梳洗,蕙如和菀如便搀了老夫人上车去与二夫人会合。正巧前一日昌平郡主带着儿女们去了康郡王府,原本要一起去的,没想到小儿子夜里受了风寒又是吐又是拉的,郡主没办法,只得遣人来告了罪,在家里看着儿子。
因老太太在车上,这马车一路行的是缓慢平稳。踏青的地方选了京城南面的积云山枫云寺。枫云寺并不大,与京中三大寺庵比起来要小了不少,但胜在积云山四季风景宜人,在这城外,这样山青水秀之处并不多见,所以这小小的积云山是不少大户人家踏青赏春之处。积云山并不高,山路上聚集了不少附近的百姓拿了些土产茶水沿路来卖,便是城中的小贩商户,也有不少赶了车马扛了货担子来赶集市。小小一座山,竟然热闹得跟街市一般。
沈家前天便派了人先到寺中打点,加上山路早先就修过,宽阔平整,所以沈家的马车一路上了山门,待停好车,众人从车上下来,早有那寺中的知客僧上前见礼,一路引进了山门。
寺中住持年纪不大,不过四十许,一脸精明。见老夫人进来,赶了几步过去以手相扶,一路上打着禅语机锋,颇挑了些吉庆话儿来说,将老太太说得心花怒放。进了大雄宝殿,拜过菩萨罗汉,老太太将香油钱又加了一百两,只将那几个寺中僧人喜得满面红光。
老人家毕竟体弱,拜了一圈菩萨便有些累了,住持唤了小和尚将沈家人引到后边厢房去歇息,只告罪说:“原想将寺门关了只待老夫人您的,只是今儿是十五,香客居士们都要来给菩萨上香,不好熄了众家居士们一心向佛的善心,反倒折了功德。”
老夫人连连点头:“说的正是,大师您做得对。否则老身真的是罪过了。”
“老菩萨且去歇歇,若有需要,只管差遣弟子。寺中桃杏已开,风景还算不错,夫人小姐们可去看看,院墙内并无男客在,所以小姐们尽管放心。只一样,寺后院的角门出去,是一片竹林,竹林后有片碑林,刻了历代大家的名作。今天不巧,那里聚了些贵家公子少爷在游玩,还请各位女客留步,万勿过了竹林。若是冲撞了各位娇客,老衲真是罪过大了。”
众人一一应了,便同那小和尚去了后院厢房里歇息。
老夫人身体疲乏,沾了枕头就打起了盹儿,二夫人在一旁伺候也不想动弹,剩下的小姐们年纪轻轻都是好新鲜的,便叽叽喳喳一起去院子里看花。山寺清幽,那些花儿也没经花匠雕琢,倒别有一番自然天成的美韵。只是左看是花,右看也是花,看来看去终归是有些无聊,菀如见了院墙上开着的月亮小门,心思便有些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