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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蕙如刚从皇后的宫中出来,守在外面的朱明已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世子妃,皇上要留世子在宫中住一夜,世子差小的来说一声,让您安心。宫外的车马已经备好,世子妃您现在就回去吗,”
“住一夜,”蕙如停下脚步,“没说为什么,”
宣王世子成亲不过五日,皇上就要将人留在宫中,若非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皇上怎么会这么做,
朱明笑着说,“是好事儿呢!昨儿小孙太医回京了,今日世子爷进宫,皇上就召了小孙太医来给瞧,结果人家小孙太医就搭了个脉,看了看舌苔,居然就说出来那是什么毒了!”
“真的?!”蕙如心中大喜。不过这小孙太医是什么来路?多少名医都瞧不出来的毒,怎么他就这么搭两眼就能给看出来了?
“真的!小孙太医是院正大人的孙子,别的医术不行,就爱捣鼓什么毒啊蛊啊这些偏门,院正大人对他头疼得很,前些日子苍南那儿流行疫症,地方上来求助,院正就将小孙太医撵过去了。因世子中了这毒,院正大人觉得说不定小孙太医能有什么法子,特地写了信到苍南去。恰苍南的疫症如今也控制得差不多了,小孙太医得了信就赶回来,可不正是巧了吗?”
蕙如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只盼着这位太医可以妙手回春,将李晟身上的毒清干净。
当下也没有旁的事,蕙如坐了车先回了王府。小孙太医的事现在还没传到王府里去,宣王又正在闭关中不便打扰,旁的人她也不愿意多搭理,于是只将这消息在燕然居里说了一声,又找了人去给沈府送了封信。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一早,李晟回来了。
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脸上也泛起光采,蕙如见了,又惊又喜,忙要让李晟到床上歇着去。
“哪有那么娇贵。小孙让我多活动身体,让血脉流动起来,素质才不易沉积下来。”李晟活动着手臂,满脸的笑容,“他用银针帮我驱毒,又拿苦药子将我泡了一个时辰,这身子可算是轻快了许多。”
虽然没那么快能好,但总算是有了诊治的手段,让人看到了希望。蕙如高兴得差点落泪。
“昨儿在宫里怎么样?”李晟活动了活动手脚,在桌边坐下,“听说你走了之后,皇后将锦昭仪关到清辉殿里去了,让她斋戒自省三个月。我怎么瞧着皇上不太高兴的样子。”
蕙如便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与李晟说了。
李晟听了微微皱起双眉来:“锦昭仪的父亲在淑妃哥哥的手下为官,一向是唯淑妃马首是瞻的。听你说的情形,怕这事是出自淑妃的授意。只是她们刻意要坏你五姐姐的名声做什么?”
蕙如便将姜家的事拿出来说:“原本妾身也是不明白的,不过昨夜想了想,却想到了一个可能。”
姜家曾设计要让芳如落到姜珩的怀里,芳如却是为人谨慎又命好,马受惊的时候,就算在马车里撞到了头,却还能记得死死抓住车门,不让自己被甩出去。之后姜家又上门来求娶蕙如,被老夫人和昌平郡主以沈家女儿不为妾不为继室为由将侯夫人狠狠地拒绝了。
如今芳如已定为三皇子正妃,蕙如已嫁入宣王府,沈浩然唯一未嫁的女儿便只剩下了一个菀如。
“姜家不好再次上门求亲,何况有祖母在,就算来求娶只怕也依旧是要被拒绝。可是如果五姐姐的名声坏了,以父亲的脾气,断断容不得她。如若父亲认为这事是五姐姐做的,十之八|九是将她送到庵里自生自灭,那时候姜家出面,将人偷偷接走,父亲怕也不会知道。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姜家再找人清洗了五姐姐的冤屈,这门亲事便不做也得做了。”
“若你父亲相信你姐姐是冤枉的呢?”
“便将流言从宫中传出来,让人人都知道五姐姐使人害了二姐姐,如此心肠狠毒的女子,断不会再有人求娶。”蕙如冷笑,“本来我还不确定,可是锦昭仪说出那些话来,我便确信,淑妃娘娘是定要让我姐姐身败名裂的了。到时候我沈家名声受损,为了两个哥哥的前程,父亲也只能将五姐姐舍去。”
李晟点点头说:“只要将人弄到了手,再找出个替罪羊来,还了你姐姐清白,他们便成了沈家的恩人,岳父就算再不情愿,只怕身上也会被打上淑妃一派的标记。”
“谁想到我二姐姐会没事?”蕙如笑了笑说,“他们若想得手,必须是要让此事毫无转圜余地才成。二姐姐安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然,任他们再怎么一计套着一计,终究还是会落空。”
“安平侯世子娶的是东昌郡王的女儿,东昌郡王妃又是淑妃的表姐……”李晟拿着手指轻敲着桌面,“你所说的,的确是现下最有可能的解释。”
“只希望五姐姐经此一事,人能清醒些,别再那么糊里糊涂的。”蕙如叹了一口气,“虽然皇后娘娘处置了锦昭仪,但我总觉得姜家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若他们真的铁了心要为难沈家,只怕我这位五姐姐的亲事很难谈成了。”
京中勋贵的圈子就这么大,只要有一点风声便会传起来。就算菀如的事没有实证,但很多时候,流言是根本不会管实证的。大家面上不说,私底下还是会存了疑念。好人家最看重的不是媳妇的容貌和才学,而是品性。若有了这方面的置疑,谁还敢要菀如当媳妇?
“你也无需这么烦恼。皇后与淑妃一向不和,如今锦昭仪落了口舌把柄,皇后必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宫里怕是要闹腾一阵,他们不一定有那个机会行事。倒不如催着岳父将你五姐姐的亲事快些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对了,记得上回给你看的那只白灵犀角吗?一会你开库房将它取了来给我。”李晟说的那只白犀角,正是那日在荣王府,逼着蕙如让他入股锦绣坊时给她看的那只。
“你要它做什么?”那只犀角粗长透润,是极稀罕的宝贝,价值连城,当初李晟要送给她,她死活都不肯要。如今李晟却突然提起来,一副要将它送人的模样,蕙如不觉有几分好奇。
“犀角凉血解毒,小孙说他还没见过白犀角,便想借去看看。”李晟笑起来,“说是借,以这小子的性子,就算不好意思全部拿走,也定是要偷偷截了一断藏起来自己用的。”
听李晟的意思,与这位小孙太医倒很熟悉。
“若不是有他爷爷,他也进不了太医院。不过因为只喜欢摆弄毒物,所以谁也不敢请他诊病,很清闲。”李晟向她解释了解释。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能让李晟好起来,别说一只白犀角,便是让她拿十只出来送人,蕙如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反正这白犀角是李晟的,又不是她得来的。
不心疼。
那位小孙太医自此每隔一日上门来为李晟行一回针,过了不上半个月,李晟体内的余毒果真被清了个干净。皇帝心中高兴,下旨将小孙太医的品级从六品提到了五品。
另一桩封赏,却是给沈浩然的。在礼部侍郎的位子上一待十年的沈大老爷,如今终于又官升一级,晋升礼部左侍郎,从正三品升到了从二品,只比现任户部左侍郎的李微然差了一级。
蕙如进宫后的第五天,原本很是得宠的锦昭仪被贬成了昭容,从原先的锦华殿被赶去了冷清的奉晶殿。
虽然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说锦昭仪被贬是因为言语不恭,出言顶撞皇后皇帝,但蕙如明白,这是皇后给她的交待。皇后想来是借了这事,说动了皇上,顺手剪掉了淑妃的一只爪牙。虽说对淑妃不一定有多大的打击,但皇后显然是十分乐见其成并推波助澜了一把的。
关于杜家煤山的事,李晟应当已经与皇帝通过了消息。虽然李晟回来没说什么,但看他脸上一派轻松,便知这事还在控制之中。
李晟身体养好之时,在燕然居摆了桌酒,请了私底下的好友来聚。
除了在荣王府见过的那位陆将军,其他的全是生面孔。
蕙如只是出来见了一见,很快便退到堂后。男人们有多少重要的事,女人并不能插手。
李晟很忙,蕙如这时才知道,以前见到的那个闲雅的世子,不过只是他外露的表相。
他要应对的事很多,户部在彻查钱粮账簿,杜家的消息还在打探整理,私采精煤矿用以冶炼兵铁的事也在私下里探查……不管哪一桩,蕙如都没法子帮上忙。
燕然居有范妈妈和紫微在看管,她手上的事并不多,这些日子,除了关注李晟的身体状况,她便是关心菀如的婚事。
不出所料,京中果然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传言流传开,这让五小姐的亲事变得遥遥无期起来。
大夫人相中了几家,但都无功而返。
虽然沈家出了皇子妃还有世子妃,但不管她去哪家探听消息,哪怕对方不过是个庶子,那家的太太夫人都会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来。
“你们家那位五小姐,听说为人很是泼辣。”
不然就是:“听说那位五小姐曾将自己的丫鬟送给姐夫当妾。”
再不然又是:“五小姐不是与贵府上三小姐还有那位世子妃总是争吵吗?听说姐妹关系并不和睦。”
连碰了几次钉子,大夫人也怒了。
“你瞧你做的那些事情!”大夫人当着大老爷的面数落起菀如,“如今外头人人都知道你当日将碧珠送给你二姐夫的事,以前又总是挤兑你的姐妹,为了些许小事就要争吵。连累咱们沈家的名声都要受损。”
菀如又羞又恼又难过,只垂着头流着泪并不敢说话。
“母亲,这又关妹妹什么事,不过是外头人传着胡言罢了。”芳如对大夫人使了个眼色。心中不快的萧氏这才发觉沈大老爷沉着脸,看着她的目光中已有不满。
当日碧珠的事,若不是茵如刻意放出风声,旁人家的女眷又怎么会得了消息?
至于姐妹不睦的事,也有不少是萧氏在外做客时,对着闺中交好的姐妹们发牢骚时传出去的。若真论起来,现在的传言里也有五六分她们母女的功劳。
现在全推到菀如的头上,大夫人也有点心虚。
“家里的女儿都嫁得好,剩一个菀如也不好让她嫁得太差,以免人家以为我这个嫡母苛待庶女。只是这京中合适的人家并不多,老爷能看中的更少。如今都或推或拒,着实让人头疼。”大夫人让女儿们出了门,这才跟大老爷商量,“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让菀如嫁在京中,若是外头有合适的,让她嫁到京城外面也离开这些是非,不是更好?”
大老爷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菀如的性子,在京里好歹还有咱们看顾着,若远嫁到了外头,万一哪里做得不妥当,便是想找娘家人帮衬也是鞭长莫及的。”
大夫人灵机一动:“若咱们将她嫁到自己家里呢?上回子我曾听老夫人提起过,咱们晋阳老家二房的姑女乃女乃嫁去了当地有名的富户莫家,莫家似乎有个孩子相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