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当殿拒婚
沈浩然只是在脑子里将这事过了一过,便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叫愿意担了责任,什么叫怕污了小姐清名,这分明就是贼喊捉贼,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想借着皇上的金口要将事情做实了下来。
当旁人全都是傻子呢,
沈浩然心里已将安平侯府恨入了骨,就为了母亲一句“沈家女儿一不为妾二不为继室”,姜家就如此不依不饶,百般算计起他的女儿来。
不用说,茵如摔倒嫁祸菀如的那件事,与姜家也月兑不了干系。
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这边刚一摔,那边安平侯世子就跟着女婿一起上门来了,
当他沈浩然是什么人?
就算菀如一辈子嫁不出去,他也绝不会将女儿嫁去那样龌鹾下作的人家去!
姜家的鬼话他一个字也不信,但皇上并不知道前些时日发生的那些事,皇上信他。
沈浩然当然也不会那么傻,手上没有丝毫证据,只凭着臆测便当着皇上的面去说安平侯府的不是。
只瞧着皇帝那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不住口地夸赞安平侯世子清贵知礼,重情重义,沈浩然就知道安平侯已经将皇帝说动了心,想要亲自给两家做这份大媒。
若皇上说的是别家子弟,沈浩然必定感恩戴德,高兴得流泪。
可安平侯府,他的女儿断断嫁不得!
沈浩然立刻跪倒,对皇帝说:“臣磕谢皇上恩典,只是这亲事却是做不成了。”
皇帝兴致正高,听他这么一说,心中觉得意外,想了想又释然了:“原来令嫒已经定了亲,这却也是无法,虽然姜珩不错,但也没有道理让你悔婚另许的道理。只是朕觉得可惜,你的女儿一个当了朕的侄媳,一个要做朕的儿媳,剩下这个若是能成侯府世子夫人,却也称得上是一桩美事。”
沈浩然磕了个头说:“臣不敢欺瞒皇上,臣这个女儿并未许亲。”
“并未许亲?”皇帝眼睛眯了起来,未许亲却又拒绝安平侯府这么好的亲事,沈浩然这是想做什么?
“臣的女儿当日被贼人掳去,因怕被污清白,便投水自尽,险些坏了性命。”
听沈浩然这么一说,皇帝不觉抚须感慨:“爱卿的女儿倒是一副刚烈的性子。”
菀如投了水的事只有当时的兵士和枫云寺里的和尚知道,这事并未传出去,安平侯府也全然不知,皇上当然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
沈浩然想着菀如刚刚被抬回来的模样,不觉流下泪来:“臣这个女儿从小娇养,从未受过什么磨难,这次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臣心里着实痛得很。”
皇帝点了点头说:“正是,安平侯世子愿意娶她为正妻,这也是因祸得福的一桩佳事,爱卿又因何要推拒呢?”
我呸你个因祸得福,分明就是安平侯府做下的这样下作勾当,害得他差点没了女儿,现在却又来装好人。沈浩然气得吐血,可又不能直说,只能咬着牙说:“多谢安平侯有心,不过自那日之后,小女一直缠绵病榻,到现在也没好起来。这几日她与臣母说起,不愿嫁人,只愿在家里侍奉长辈,茹素吃斋。”
皇帝摇头说:“何至于此啊。”
“那日水寒刺骨,她被人救上时……”沈浩然犹豫了半天,终于将菀如获救时的情形又说了一遍,只是没有将陆琅说出来,只是说,“事已至此,她决意不嫁,臣和臣母也只能顺着她,养她一辈子。安平侯是世袭勋贵,家里也不能容得有这样被外男碰过的媳妇吧。即便容得,沈家也断断不能将女儿嫁出去,求皇上体谅,随她去吧。”
皇帝听他这么说,却也的确无法。菀如的身子被别的男子碰过,又被人一路抱着上山,虽说那是为了救命,但到底女子的清白有亏,若真要嫁人,沈家女儿便只有嫁与当日救她的男子。可是听沈浩然这样的说法,那男人怕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兵卒,与沈家并不相配,说不定还已有了妻室。
沈氏女不肯下嫁,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沈浩然这样当面拒绝了他为安平侯世子做媒,身为皇帝,他心中难免会觉得有些不快。
皇帝垂目思考片刻,便对沈浩然说:“既然她不想嫁,那就不嫁了吧,能想着一心向佛却也不错。东城法华庵是皇家庵堂,里头的静海师太佛法高深,也收过不少弟子。朕知道你舍不得女儿,就许她在家礼佛,挑个日子,拜静海师太为师吧。”
皇上的意思,是要让菀如在家里带发修行。
金口这么一开,菀如就再无许亲的希望了。
沈浩然跪在殿前,一时间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皇帝见了他这样倒也有些不忍心,可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说:“你回去再与家人商量一下,是嫁去安平侯府做世子夫人,还是在家里青灯古佛安宁度日。想好了,便与朕来说。”
沈大老爷走出殿门时,外头炽日当空,金光洒地,殿前白玉石阶将那光芒反射到他脸上,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脚下如踩了三两棉花,他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出了朱雀门,爬上自己的轿子。
这时候才发觉,身上已汗湿重衫,那寒意一层层渗透进来,冻得他骨头都发疼。
回到家中,他先去见了母亲,将宫里应对一一说与母亲听。
老夫人静静地听着,并没说什么,只让人去将二老爷三老爷全都叫到了慈安堂来。
“如今这事已不止是对五丫头来的,”老夫人看着坐在下头的三个儿子,沉声说道,“安平侯府想对付的就是咱们沈家。能使出这样的手段,可见已是狗急跳墙。怕是京中这两年要不大安稳。”
沈家三兄弟对视了一眼,都默默点头。皇后如今在昭阳殿养病,淑妃又自封庵中为皇后祈福,可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谁又能弄得清楚?只怕后宫中的争斗已经到了连皇上都无法容忍的地步。
后宫中主事的两位娘娘都不再出面,外头的两位皇子怕也开始着急了。
“越到这种时候,咱们越要稳得住,”老夫人说,“如今皇上要五丫头嫁去安平侯府,若咱们应了,就让姜家得逞。就算咱们不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太子那里也不可能对咱们放心得下。”
沈微然点了点头说:“这时候也不可能突然再找一家出来说是跟菀如订了亲的,若要回绝安平侯府,菀如这辈子也就嫁不得人了。”
“我本来想着能订下晋阳她莫家姑姑的亲事,谁知道……”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菀如这丫头的婚事总是一波三折,现在到了这步田地,要想守住沈家的立场,怕是最后还是只能牺牲了她。
“这事也无需再议,”沈浩然抬起头来,“若菀如只能嫁到安平侯府,那还不如不嫁。如今我算是看清楚了,那一家子就是吃人的禽兽,那样下作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将来菀如嫁过去,只怕要被他们吃得连骨头也不能剩。”
沈博然也说:“正是这个道理。咱们当父母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往那样的火坑里跳。大不了当一辈子老姑娘,由咱们沈家供养着,咱们家还能少了那点子衣食不成?”
老夫人点了点头说:“你们既然都这么想,老大便去回了皇上,让菀如在家里修行,等过了年,咱们就备上厚厚的香油钱,去找静海师太行拜师礼。”
时间耽搁久了,谁知道姜家又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再说些什么?
索性堵死了这条路,也摆清楚沈家的立场。
得了沈家的回音,皇帝坐在书案旁沉吟了良久,问身边伺候着的乐印说:“你说沈家不肯结这门亲,到底是因为女儿得了病不想嫁人,还是因为朕给他们说的是安平侯府姜家?”
乐印笑着说:“由皇上亲自说亲,这是多大的荣耀,沈家感激还来不及,哪能不乐意啊。奴婢是觉得,沈家小姐到底年岁小,经不得事,被那么一吓,怕是怕了男人,不敢嫁人也是有的。沈大人心疼这个女儿,惯着呢。”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笑着说:“沈家不答应,却也好。朝中还能像他们一样持中的重臣本就不多了,若是再因为儿女亲事将他推到一边去,却也十分的可惜。”
乐印心里清楚皇帝这话的意思,却不敢表示出来,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说:“这是年纪小不懂事,等她过了几年,那佛前清冷的日子过够了,再要后悔却是难喽。”
听他这么说,皇帝笑着将手里的朱笔扔到他脸上去:“偏你这么幸灾乐祸的,让沈爱卿听了,不打死你。”
乐印笑嘻嘻地将笔从地上捡起来,顶了一张沾了朱砂的脸也不嫌寒碜。
不过乐印这话倒也提醒了他,想了又想,让人挑了几样东西赏到沈家去。
却是一本《清心普咒》黄绫绢手抄经,一顶玉叶莲花冠,一柄鲛绡纱缠玉如意手柄的拂尘。
“让你女儿清心在家里过三年,三年后如果事佛之心不改,再叫静海师太为她摩顶受戒,正式收她入佛门。如果三年后还是放不下凡尘,那就说明她尘缘未了,还是入世吧。”
得了皇上的口谕,沈大老爷大喜过望。
本已打算着要让菀如当一辈子老姑娘,由沈家供养到老了,没想到皇帝又松了口,许她三年后可自行选择是不是要出家。
这才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林四同学打赏了颗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