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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转身,对太子招了招手道,“恺儿,你来说。”
李恺相貌清秀,长相与皇后颇为相似,少了些英朗,多了几分阴柔。虽说相貌五官也是极为出色的,但若跟二皇子李惟站在一起,气势上便要略逊一筹。
但到底是皇长子,又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自小皇帝在他身上也颇花心血,对他也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只有李恺自己知道,现在他的处境有多艰难。
因为户部秋粮贪腐案中,被抓出了一个钱宜中,一个曾任太子詹事府左允中的太子近臣。毒杀朝廷重臣的罪责有多大,没人会比他更清楚。
钱宜中满门抄斩,皇上一声令下,案子就此了结。
可真的了结了吗?
宣王世子李晟差点被毒死,户部前尚书纪春笙差点被毒死,就在政事堂里,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他以前手下的近臣做出了这样胆大包天的事,他这个太子究竟是否知情,是否主使?
就算他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嘴,皇上也不会相信他。
只是因为念着父子之情,念着他是太子,念着不能让朝中再多动荡,皇上才强压着怒火放过了他。
这件事,他身上不干净,二皇弟那边也沾了一泥。
也不知道外祖母是怎么想的,以为联姻就能帮他?
事涉朝纲政局,内宅里的女人顶个屁用?他不知道跟母后和外祖母说了多少次,可固执的外祖母只一味地叫他宽心,说是内宅之事交由女人,他一心只要处理外面的事就好。
宽心?再宽下去,心都要没了!
昨天晚上听太子妃说她在荣王府里与外祖母受到的委屈,他真想一把掐死这无脑的女人。
什么委屈?根本就是她们自己上门去找人打脸。一边打过还嫌不够,又将另一边脸伸出去,让人再打一回。
母后当年说,云氏是他亲表妹,容貌出众又聪明伶俐,将来可以全心全意帮着他。
他原本对云氏也十分满意,谁知道外祖母来了之后,会让云氏总是出错?
他想着让云氏结交荣王府,想着她嘴巴甜,惯会讨老人家欢心,以前年轻不懂事,现在终于知道要去笼络荣王一脉,心里还觉得欣慰。
若要知道她是陪着外祖母上门诘难的,那天他怎么也不会让云氏踏出东宫半步。
不止没有笼络到荣王,更将荣王、大长公主一应得罪了个精光。
太子脸上露出痛悔之色,还没开口,先给大长公主跪了下去。
“姑祖母,是侄孙不中用,没能好好管束住太子妃,才让她恣意妄为,冒犯了您。今日不求您能原谅她,只盼着您瞧着皇祖母和父皇的面子,千万不要因此疏远了后辈。”说着,一头拜了下去。
大长公主忙站起身,亲手去搀扶。
“你是太子,哪能这样说跪就跪?”
太子扶着大长公主的手站起来,一脸羞惭:“大长公主不怪罪恺儿就好。我是太子,也是姑祖母的侄孙子,就连父皇见了您也要行礼,何况是我这样的小辈?”
听着太子这样说话,三位长公主连连点头。
端敏长公主说:“到底是皇兄亲自教养出来的,太子说话做事这么稳重知礼,也是我大齐之福。”
太子忙着又去给三位姑母见礼。
大长公主对他招了招手说:“皇上刚刚说,你有话要与本宫求证,有什么话,就当面直说吧。”
太子看了看皇帝,皇帝对他点了点头说:“大长公主性情端方正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既不会蘀人隐瞒,也不会故意陷人不义,你有什么要问的,只管去问。”
大长公主看了皇帝一眼,微微弯起了眉眼。
这顶大帽子戴得倒是舒服惬意。
“昨夜太子妃云氏回到东宫,与孤说了宣王世子妃不敬不孝之事,说是陪着卢国公太夫人去找荣王评理,不知可有此事?”太子恭敬地问。
大长公主点点头说:“她是陪着卢国公太夫人一道儿去的。”说着,双眉一扬,脸上带着几分嘲意,“怎么,太子妃出东宫之时,没有向太子说清楚去向?”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只当她是去
荣王府找荣王太妃和荣王妃闲话,并不知道太夫人也要去那里。”
若是知道,他也就不会让她去了。
大长公主微微一笑,示意他接着问。
“荣王太妃可是不顾她的求情,将她带去的一位远亲拖出了王府,没有给她颜面?”
大长公主点头说:“太妃为人和善,只是将人赶出去了而已,若是在我大长公主府,只怕不会这么客气,说不定会一顿棒子直接打出去。”
大长公主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要隐瞒辩解的意思。
太子犹豫了片刻方说:“我也知道老太妃的为人,她这么做定有她的缘由。”
“当然是有缘由的。”端敏公主冷笑了一声道,“你也不看看你的太子妃带去的是什么人?”
云氏当时并不敢说那是郑氏,只是语焉不详地说是卢国公太夫人带去的亲戚。
太子还没细问,皇帝便开了口:“皇妹知道那是何人?”
端敏掩唇一笑说:“皇上您还记不记得,当初宫里指了两位侧妃给宣王世子的?其中一位可不就是太子妃娘家的亲戚?”
皇帝当然记得,当初为了侧妃人选,皇后和淑妃两个卯足了劲儿可没少给他添堵。
“郑氏?”
端敏长公主瞥了眼太子:“您还不知道吧,太子妃和太夫人此去荣王府一是为了告宣王世子妃不肯老老实实听话,二是为了去让荣王重发宗室玉牒,好让那郑氏风风光光进了宣王府当她的侧妃呢!”
太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宣王世子妃是宗室妇,是宣王府的当家媳妇,她要听话,只能听宣王的,听太后皇上的,听宗室长辈的。如果太夫人要挑她毛病,也应该是自己私下拜访宗人令的荣王,先请求宗室长辈出面调整劝说,哪有太子妃陪着直接告状的道理?
太子妃昨日是摆了太子正妃仪仗走的,这是要借着自己的身份,强压着宗室低头,去教训宣王世子妃?
再有那个郑氏。
全京城都知道宣王世子病重时,定下的两位侧妃都悔婚不嫁的事,宗室里也将她们的玉牒和侧妃仪仗悉数收回。
如今再要重发玉牒,收了郑氏入府,这无异于是在宗室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难怪大长公主和荣王会气成那样!
也难道今天连三位长公主姑姑也都一起进宫来!
太子的双手微颤,双眼发直,已说不出话来。
皇帝冷笑了一声,对太子说:“这就是你的太子妃,昨天晚上你还为她求情,说她是因为年轻不懂事,说话没有分寸。你看看这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几本折子扔到了他面前。
“这是荣王请辞宗人令的折子,这是荣王太妃和沈国老夫人及昌平郡主上的陈情折子。”直忍到此时,皇帝的怒火才发泄出来,“你的好外祖母,好妻子,居然到宗人令府上去闹事。觉得自己是太子妃便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中了?居然对着长辈也能嚣张若斯!这样的女人,将来如何能为国母,为天下表率?”
太子吃了一惊,连忙跪下请罪。
大长公主看了看皇帝,双眉微蹙道:“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云氏所为太子并不知情。恺儿一向孝顺恭和,太子妃是受了太夫人的蛊惑,失了体统,忘了规矩。这又干太子何事了?”
皇帝苦笑了一声说:“这种时候了,姑姑你还要为这孽障说话。”
“他是您的嫡长子,他是什么性情没人比您更清楚。”大长公主走上前,将太子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皇上,本宫相信,若太子知道太子妃是到荣王府寻事,他是断断不会允许太子妃出东宫的。”
太子啜泣着对大长公主一揖到地:“多谢姑祖母体谅。”
“不过……”大长公主面色突然一沉,对皇帝说,“若只是这些,想着她年少莽撞,又是为了娘家人奔走,还有几分情由,本宫今日不会进宫走这一趟。”
太后听了直起了身子,连三位长公主也面面相觑。
大长公主对她们说的,也就只有这些,难不成太子妃还做了什么蠢事不成?
大长公主苦苦忍到现在,就是为了一击致命。
现在皇上在,太后在,太子在,三位宗室里的长公主也在。
还有什么比现在这时机更好的?
大长公主真想大笑三声。
“昨日卢国公太夫人要在荣王府寻死。”她悠悠地说,“就在太子妃眼前,她说要去见卢国公于九泉之下,她要触柱。”
众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太子妃就在她面前,听她这么说,见她站起身,任她去撞荣王身后的大柱,不说劝一声,不说拦一下,就站在那里,眼睁睁瞧着她姑祖母去死。”大长公主冷笑着看了看皇帝,“那可是她嫡嫡亲亲的姑祖母,她却放任着长辈去寻死,若不是荣王手快将太夫人抱住,今日满京城怕都要传出来荣王和本宫逼死功臣之妻的流言了。”
皇帝和太后阴沉着面容,背后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前卢国公在军中声望极高,太夫人的兄长又在滇州手掌重兵。若是传出卢国公太夫人在荣王府被逼死,谁也不知道国中会有怎样的动荡。
随便卢国公太夫人死在哪里,都不能是在宗人令的府上!
皇帝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此时脸色灰败。
他知道,这个妻子,他是再不能保住的了。
*****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端敏长公主挽着大长公主的胳膊,缓缓走在另两位长公主身后。
“姑姑,那个宣王世子妃是个怎么样的人?能让您这样疼爱?”
大长公主轻轻拍着她的手,脸上带着微笑:“能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并没有比谁特别。不过就是跟她有些缘份罢了。”
托她的福,她忍了十多年的怨气终于可以完全发泄出来。还这样爽快舒畅。
“成器自己个儿挑的妻子,一定是好的。”她笑着这样对端敏长公主说。
“成器成亲的时候,因为他身子病着没好,咱们都没能去好好闹个洞房,也没仔细看清世子妃的相貌,实在是遗憾得很。”端敏长公主眼珠儿转了转,对大长公主说,“不如过几天您启个头,让咱们这些嫁出去的公主郡主们聚一聚,您也将沈氏邀来。大家都是宗室里的,多些交往对她也有益处。”
大长公主听了连连点头说:“还是你细心。她因是新婚,前些时候李晟身子又不好,所以一直关在宣王府里头也没有在宗室里走动,跟你们都没有亲近起来。”
端敏长公主笑着说:“可不是吗?不过现下还在正月里头,天气冷了些。下个月挑个日子,咱们一起到姑姑府上去蹭酒喝。”
大长公主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那长公主府里头还能少了美酒?说好了,来可以,但不能空着手儿,还有,要将你家那几个淘气包也一起带了来。”
“您要是不嫌弃他们吵闹就行。”
“小孩子越多越好,这样府里才热闹!”
见大长公主这么说,端敏眉开眼笑,对着前头两位长公主喊:“姑姑要请咱们喝酒了呢!”
端顺和端敬两个回头,都笑了起来。
“那敢情好!”
“把你们家那几个小子丫头也都带来一起吧!”大长公主此时心情极佳,看天天蓝,听风风顺,只觉得一腔子快意要与人分享。
“好!”端顺长公主也是心花盛放,“等那老太婆带着她家的莺莺燕燕滚出京城,本公主就带三十坛上好女儿红来,咱们不醉无归!”
“时候还早着,不如请姑姑和姐姐们到我府上坐坐去?”端敬长公主笑着说,“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咱们四个正好凑一桌子,也好久没打叶子牌了。”
端敏一听来了精神,袖子卷了卷说:“端敬妹妹这是想送银子给姐姐花啊,好!我便将你那点家底子都赢了来!”
端敬捂着嘴笑:“少来,别一会还要差人去您府上,让姐夫带银钱来将您赎回去!”
这三个姐妹有说有笑,虽不是一母所生,跟寻常人家的亲姐妹也没什么差别。
大长公主笑着说:“姑姑今儿身上可没带银子,不然端敬你过会儿找个下人去我府上,把我家大媳妇也叫来,让她带箱子钱过来顺便给我瞧瞧牌吧。”
端顺一听就笑了:“姑姑这是让安乐侯夫人给咱们姐妹送辛苦钱呢!”
有安乐侯夫人这样的妙人儿在,她们这牌局定会更加有趣。
让人期待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初战告捷公主们威武。健匹)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