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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凝穿上了一件衫子坐在床边,对着铜镜用梳子梳头。脸上还带着红润,散开的头发跟一汪子瀑布似的。
男人也穿好了内衣,然后开始套上一件卫兵服。抬头时显出来他的脸,竟然是玉正平。
不过这并不是玉正平,而是那件无目老人的复制品—暗玉正平。
韩凝一向都对玉正平说实话,但有一件没有。攻破暗吕布军团时,暗玉正平并没有跑走,而是被韩凝捉了回来。此后他就扮成了韩凝的卫兵,一直在他左右。
暗玉正平系好了卫兵的扎腰后,也坐在了床边。他的双眼在不停的眨,好像又什么话要说,又不太敢说,只盯着韩凝看。韩凝梳头的样子很美,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足了勇气说:“你什么时侯带我一起走?”
韩凝听了,仍旧是不紧不慢的梳着头,冷冷的声音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再等等,等我处理完一些事。”
暗玉正平脸上露出来失望的神色。他的脸和玉正平一模一样,但气质却有不少差别。他还有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就是不停的搓衣角,尤其是心事多时。他的手死命的来回扯着衣角,然后站了起来,说道:
“我知道,你是不会带我走的。我只是一个复制品,一个替代品。虽然你费心思用雪族的法子让我变成了真人,不会再一个月就死,但那只是为了让我做玉正平的替代品而已。仅此而已,我明白。”
说完,他就戴上卫兵的帽子,往外走去了。
“你回来!”韩凝说道。
暗玉正平赌着气,没听她话继续往外走。韩凝一下子跳了起来,往暗玉正平后领上一扯,把他扔到了床上。暗玉正平又想站起来,韩凝抬手“啪”的一下扇了他一巴掌,他捂着脸,不知哪来一股拗劲儿,还想站起来,然而看到了韩凝直视他的泪汪汪的眼,就没再动。
“复制品替代品,混蛋,你脑子里成天都装些什么!”韩凝的声音里有点儿哽咽:“你要只是个替代品,我会和你这样吗?”
暗玉正平捂着脸没说话,头低了低,还是有些不快。虽然和韩凝同床共枕这件事是他有生命以来最幸福的一件事,当是时也是幸福到要死,但清醒之后他总是在想,那时她脑子里是不是在想另一个人。这样一想,他的自卑感就更强,他就更觉得自己是件工具。
韩凝这时已抹了泪,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那种坚定。她又坐了下来,继续梳头,说道:“你算哪门子替代品?你和他除了长的像,还有哪像?”
“对,我什么都不如他。他会打仗,我不会。他是大军主帅,我只是个小兵。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只是个复制品,被你给予了生命而已……”暗玉正平喃喃的说着。
“放屁。”韩凝骂道:“你是你,他是他,有什么可比了?你温顺平和,他心狠手辣,一样吗?你一心一意的爱我,他一心一意的爱另一个人,一样吗?你要是再这么多无聊念头,成天觉得自己是复制品替代品,那趁早去死。你死了,我也抹了脖子去陪你,也省得这多事了。”
“真的吗?”暗玉正平听到了最后那句话,心头好像有千股暖流在涌动,狂喜不已:“你说要是我死了,你也不活了?你再说一次好不好?”说着这话他就忍不住去抱韩凝的双肩。
“滚蛋!”韩凝一拳把他打开,道:“反正我说了,说完就不说了,你爱信不信。”
“我信我信!”暗玉正平好像好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信心,然后把之前不敢想象的幸福也一并收了进来,激动的脸有些红,搓着手在帐中来回转圈。转了七八圈后停了下来,说:“我出去站岗了。”然后冷不丁一个箭步冲上去,在韩凝脸上亲了一下。
韩凝没有挡他,让他亲了,又从镜子里看着他出去。
韩凝的头梳了很久,借这个时间她一直在看镜中的自己。她睫毛很长,略一动就跟两片小扇子似的。她眨了几下,眼睛里晶晶莹莹的,她使劲一咬嘴唇,眼泪被强行收了回去。
戴凤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碗莲子羹。
戴凤是韩凝的侍女兼护卫。她头发扎着一个男人式的束,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配上那有点粗的嗓门,十足的一个假小子。她今天十九岁,是乌林人,兵乱时当起水贼二头目在江面上打劫。吴军过乌林港时,她碰到了玉正平所部,被缴了械,本来是要全部杀头的,韩凝见她第一眼就觉得挺亲切,于是救了她一命,收在身边。
“小姐,莲子羔,趁热喝了吧。”戴凤还没到韩凝身前,就扯着嗓门儿喊道。喊完时也到了,一只手把碗拿了起来,放在韩凝的梳装台上。
韩凝笑道:“那是‘羹’,不是‘羔’,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还是记不住。”
戴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耕啊篙啊的,在我们乡下都差不多,所以我老是记混。反正意思还是这个意思,小姐您就放心喝吧。”
韩凝确实有点饿了,就端起来吃。吃了两口,想起一事,打开台子的小抽屉,拿出来一封书递给戴凤,道:“这是今天的军报,你去帮我交给玉将军吧,我今天有点累,懒的动了。”
戴凤本要去接,一听是这话,又抽了手回来,摇着双手道:“别,别,小姐,你让我做啥都行,就是别让我去见玉将军……”
“为什么?”
“我害怕他……”
“他有什么好怕的?”韩凝笑道。
戴凤特郑重的说道:“我怕他的眼睛。”
“眼睛?”
“是啊,眼睛。”戴凤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你没看出来吗?玉将军的眼神特别像狼。”
“有吗?”
“有,太有了!还不是一般的狼。他那眼神里,有股子凶残,还有一股子狡猾。小姐你不知道,这种眼神的狼在我们那儿有说法。我爹说过,狼里最可怕的不是冒绿光的、凶狠的、成天对着月亮叫的狼,而是那种有狼似凶狠,还有狐狸似狡猾的狼。它们不会敖敖的叫,只会在暗处盯着你,时机一到,扑的一下就冲出来,咬住你的喉咙放血。你挣扎,你反抗,他压根不管,就咬住不松,单等着你的血被放干。好一会儿,你的血干了,整个人就跟个没了酒的皮囊似的,瘪了,然后他再吃你的肉,嚼你的骨头……呀……”
戴凤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些,越说自己越害怕。说到最后,她感到好像玉正平突然窜过来放她血一样,吓的她自己捂住脖子闪了一下。
“有那么害怕么,他又不会吃你。”韩凝摇了摇头:“算啦,一会儿我自己去吧。”
几天后,一股仇恨的怒火笼罩了整个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