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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轩阁内,灯火通明。司徒蕊宛如天天神高傲冷酷的睥睨鼻青脸肿五花大绑的景君成,看来李三没少请景君成喝茶。
李三办事情从来都没让她这么满意的。景君成的头和猪头一样,眼睛挂了黑眼袋,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上面还有少许血迹。
一想到这几日耿穆元所受的苦,一想到景丽质那副盛气凌人的狗样子,一想到章丘山那张老顽固的脸,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好在景君成现在这副模样让她舒心不少,不然等事情结束必然抓狂抽李三一顿。
——李三啊李三,感谢君臣仁兄被你打成这个狗模样。
景君成心里打颤,高傲冷艳,痞气和杀气共存,那双眼睛分明再告诉他,今天她不会放过他。
碍于温文书院的脸面,景君成强忍心中的寒栗,冷声喝道“大胆,竟然敢私自捆绑殴打朝廷官员,你可知什么罪,快快放开我,不然老夫一定……”
“啪。”
一个巴掌落在景君成脸上,疼的景君成呲牙咧嘴。
放下手,司徒蕊才莞尔一笑“不敢不敢,只是小女怕景大人舟车劳顿所以才特意迎接,不想车赶得快了一些,大人坐的不安稳了一些。”
躲在暗处的耿穆元不由的发笑,好一个舟车劳顿特意接送。在客栈麻翻一票金衣侍卫,半路中废了一票金衣侍卫,回来的途中把景君成打成猪头。
这样的迎接,他喜欢!
淡淡一笑。屋内景君成被这一巴掌打的消了不少,“噗通”一声,景君成跪在司徒蕊面前。
他再也不敢做任何反抗的事,特别是当他亲眼见到半路上那些人的恐怖之后,“大侠饶命,饶命啊,老夫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靠着老夫,大侠……”
司徒蕊慢慢的蹲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瓷瓶“这东西可是你们景家特有的?”
景君成定定的一看,心里顿时一惊——那可不是血煞?
血煞一直被他密封保管,平日不许外人触碰,如今怎会落在这个女人手里?莫非——她绑架他就是为了血煞?
“说。”
“是是是,”景君成不住的点头,“只是……为何在……大侠手里?”
“除了你家,还谁有这东西?”司徒蕊站起来,背过身子,对着烛火仔细看小瓷瓶,好让躲在屏风后的一干人看清楚。
景君成不知司徒蕊的举动为何意,还以为她喜欢这东西,忙解释道“这是血煞,乃三年前唐门掌门赠与老朽,至今世间仅此一瓶,我保证,除了老朽没有人见过血煞。”
“没人?”司徒蕊眉梢轻挑,故意露出喜色“听闻大人还有一个女儿,莫非她也见不到?”
“见不到,见不到。这东西一直被老朽藏着,小女别说见到,连血煞都不知道,大侠放心,血煞毫无解药,杀人无形,大侠尽管拿去用。”
景君成巴不得别人把血煞拿去,血煞的药性极为诡异,保管稍有不慎就会毒入骨髓,现在司徒蕊拿着,他恨不得站起来挣断绳索贴上几十两银子把血煞塞到司徒蕊手中。
“对了,”景君成猛地回过神,试探性的问道“大侠为何问小女知不知道?”
司徒蕊笑的不动神色的放下血煞,拍拍手,门后蒙着面的李三提着景君成塞进屏风后面。
看看时间,景丽质也该到了。
屏风后的景君成脸色发绿,鬓角的头发一抖一抖,脸涨得通红。
段凌轩,章丘山正围着茶桌喝茶。
见景君成进来,章丘山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倒上茶“景大人好气概,能屈能伸,贫道佩服,佩服。”
“噗——”
章丘山话未落,景君成脸色发青,一口鲜血喷出,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东轩阁没有内堂,只有一个屏风后面的小休息室。屏风是用东海之外的特殊材料制作,从外面看,屏风只不过是一个上面刻了祥云的图案的水晶石板,但从里面却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再加上司徒蕊早就做好准备,外面的声音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章丘山并不想来听司徒蕊这个妖女妖言惑众,但又碍于段凌轩的面子只好躲到屏风后面看好戏。
原本以为司徒蕊会找景丽质对峙,谁知景丽质没来,景君成到下跪了。
这个戏,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景君成往日两袖清风铮铮傲骨的形象全然崩溃,如今的景君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人。
段凌轩依旧风轻云淡的喝茶,眼前这一幕已经引不起他的注意,十年前他已经看到了景君成的真面目。
人前豁达清高,人后阴险势力。
他对景君成的势力早已无感,默默的倒一杯茶,自顾自的看屏风外的女子——灼灼其华,妙曼风采,桀骜妖娆。
谁能想到她就是那个平日里笨手笨脚,除了扫地什么都做不了的小丫鬟?谁又能想到她是睥睨天下蔑视众生的玉扶桑?谁又能知道她就是他的仇人呢?
浅浅一笑,凤眸中蒙上淡淡的寒意。
正如段凌轩不知道司徒蕊要干什么,司徒蕊也不知道刚送进去的景君成眨眼间就吐血倒地。
夜色渐凉,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爹爹。”景丽质欢快的跑进来,脸色突然一变,“你怎么在这儿?”
“我给你送吃的啊,”司徒蕊嫣然一笑“前几日你请我吃血燕露,我自然要回请你了。”
一边说着,司徒蕊一边端着放在桌子上的血燕露向着景丽质走去,殷虹的血燕露在白瓷碗中显得诡异。
景丽质冷哼一声“我不会上你的当,你害了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害我第二次?”
即使现在没有人在,她依然不能让司徒蕊抓到把柄。
想抓她的话柄?做梦!
“害你?”司徒蕊摇头冷笑,拿起里面的汤匙轻轻的舀起一勺血燕露放在嘴里“你是不敢吃?还是……你心虚?”
躲在暗处的耿穆元心猛地一紧。
血煞之毒,天下无双,司徒蕊纵然有冰蛊护身,但也难免受苦。
屋子里只有景丽质笑的狰狞“心虚?我心虚?你要知道,只要你死了什么事情都会尘埃落定,凌轩也会娶我为妻。”
既然司徒蕊已经喝下血煞,那么她就没必要再去隐瞒什么。
“我死了?你确定能杀的了我?”司徒蕊一脸懵懂,眼神轻蔑,景丽质脸上的冷笑丝毫不落的印在她的眸子里。
景丽质轻蔑的一笑“还需我动手?不怕告诉你,喝了血煞的人每一个能活,你最好还是自求多福。”
“血煞?”司徒蕊拿起桌子上放着的黑瓶子,哈哈大笑“你想骗我?这就是血煞?你们家的血煞一直都是由你爹爹保管,你从何得来?”
屏风之后的章丘山突然变色,蹭蹭的向前走几步,手中的拂尘一紧——这血煞分明是景丽质偷来,一个芊芊弱女子偷血煞干什么,现在不用说都知道了。
不等景丽质答话,司徒蕊猛地钳住景丽质脖子,手中的血燕露摔在地上。
“你是不是拿血煞想毒死我。”
“胡延是不是和你预谋”
“是不是你叫小雯污蔑我”
“是你叫马婆子掩埋血煞”
“胡延,是你毒死的。”
景丽质脸涨得通红,一个劲儿的敲打司徒蕊的手,怎奈她那点儿力气在司徒蕊面前根本谈不上痛。
司徒蕊冷笑一声,猛地抽回手,将血煞端在景丽质面前“不说是吧,那好,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
说着,搬开景丽质的嘴作势要把血煞倒进景丽质嘴里。
“不!”景丽质猛地推开司徒蕊,踉跄的向后倒退两步“你个贱婢,凭什么得到凌轩的青睐?凭什么让他求你?凭什么让他护着你?凭什么?”
景丽质说着,长袖之中寒光一现,一把匕首被她捏在手中,“今天,你必须死。”
“丽质。”
温润柔和的声音从景丽质身后传来,温润的少年脸上带着稚气,青衣宽袍上绣着一个‘灵’字。
他嘴角时不时流露淡淡的微笑,纯真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丽质,”他轻唤。
司徒蕊紧张的盯着景丽质手中的刀,对站在对面的人浑然不知。
景丽质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刀不由的滑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胡……延?”猛地回头,司徒蕊反倒一脸茫然。
“丽质,跟我走好不好。”胡延带着恳求的语调抚模着景丽质的脸,“跟我走,我们不分开。”
“不!”景丽质眼中杀气暴涨,不顾一切的捡起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胡延的月复部“你走开,你走开。”
“丽——质——”胡延声音飘渺,脸色变的阴沉“你又杀我,你竟然杀我,你竟然想要我死。”
胡延一边说着,脚缓慢的离开地面,身体飘在半空中,脸上的皮肉月兑落,“还——命——来——”
“不!”景丽质蜷缩成一团儿,身体忍不住的发抖,带着哭腔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想过要杀你,是,是,是你说要为我做任何事的,”她猛地抓住胡延的脚“胡延,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给每逢初一十五给你烧纸。我……”
“延儿受不起景大小姐的礼。”躲在屏风后面的章丘山再也忍不住了,甩开李三站出来。
一切都很清楚了,谁杀的人都知道了。
章丘山不是笨蛋,紧跟出来的段凌轩淡淡的站在他旁边,一句话都不说,这无疑是给他压力。
司徒蕊在也没必要装了,拿起黑瓷瓶在景丽质面前晃了晃“这个,不是血煞,还有”她指了指悬浮的‘胡延‘“这个,也不是胡延。这是耿爷。”
耿穆元从空中下来,慵懒的向司徒蕊一笑,额头渗出汗水。
一切都无需再说,景丽质要死要活都不管她的事,她只要耿爷平安,只要她问心无愧就行了。
其余的一切,她懒得管。
司徒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向章丘山伸手“解药。”
一个小瓷瓶从章丘山手中飞过,稳稳的落在司徒蕊手中,司徒蕊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子倒出半颗解药送到耿穆元面前。
耿穆元脸色苍白,看来毒又开始发作了,为了她,耿穆元强行来助她,这份情,她不论怎样都要还。
看着耿穆元吃下解药,司徒蕊的心才稍微放宽一些,正要和耿穆元调侃,却发现耿穆元脸色更加苍白。
青衣之上,血迹从他的月复部渗出,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上。
“耿爷——”
他受伤了?司徒蕊无法相信他受伤了?难道——
司徒蕊回头,地上被景丽质扔下的刀刃上的红深深刺痛她的眼睛,她以为刚才那是耿穆元为了吓唬景丽质故意做出来的戏。
他如此轻松的悬空,如此镇定的照着她说的话演,如此慵懒的冲着笑。如此——瞒着她。
装的,一切都是装的!他拼命的装出来的!
看着耿穆元月复部渗出的血迹,司徒蕊的眼泪刷的流出来,扶着耿穆元呜呜的哭,耿穆元的身子一软,重重的向后倒去,连带着司徒蕊一起带倒。
“耿爷,耿爷你不要死,耿爷——呜呜——”
她所学的知识仅限于皮毛,对于刀伤如何急救她丝毫没有办法,在这个没有急救室的古代来说,月复部的伤最难料理。
深受古装电视剧熏陶的司徒蕊来说,耿穆元这就是必死无疑的征兆。
一想到耿穆元要死,司徒蕊的泪更是波涛汹涌,趴在耿穆元身上哇哇的哭,愣是把眼睛闭上的耿穆元哭的睁开眼。
“我没死——”耿穆元睁开眼,宠溺的模着胸前的人“我……不会……有事。”
司徒蕊反握着耿穆元的手,血迹斑斑的手再一次刺痛她的神经“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哇——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他们都欺负我——哇——”
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李三额头的汗顺着鼻尖儿滑落——主子,您敢装的再像一点不?
胸膛的泪水透过衣服传过来,时而冰凉时而温柔,手掌中酥麻的感觉让耿穆元心中一喜——装病还有这好处。
自从上次司徒蕊当众亲了沈秋雨后,他就一直盼望着这一天,怎奈司徒蕊这人不开窍,每天忙着不是练武就是耍猴,若不是他提出要帮她改善体质,恐怕早就被忘了。
本来他还准备办完事后耐下心收了司徒蕊,结果章丘山搅和进来,计划全部暂停。这次他主动请缨无非也是想要让司徒蕊再重视自己一点儿,谁知,景丽质突然出招。
景丽质慌乱中出招,充其量也只是碰破他点儿皮,不过用内力挤出点儿血竟然有这样的好处。实在可喜可贺。
得意一下,耿穆元轻轻的在司徒蕊额头上吻了一下,断断续续的道“没……没事。不要……哭,我死了,就没人欺负你了。”
一道阴影从门外降落,遮掩了仅有的光辉,东轩阁内的地上,一个青衣少年额头渗出汗水,双目紧闭,他身上的女子扑在上面哇哇大哭。堂前,三个大男人目瞪口呆做傻了状。
“这……“焦鹊扫视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摊在地上的鲜红刀刃告诉了他这是怎么回事。
明白过来的焦鹊慌忙放下药箱,蹲在耿穆元身边“让老夫看看。”
“不用了。”耿穆元摇头,“我……我想在死的时候还可以……”
“放屁,什么死不死的。”司徒蕊猛地抬头,满面愁容瞬间转喜“我不许你说那个字,你要是死了,谁……谁……”
‘给我钱花’这四个字始终没从司徒蕊口中说出,“神医,帮我就救他,一定要救救他。”说着,她就要站起。
耿穆元对着焦鹊翻了个白眼儿,这该死的老头,简直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他好不容易才让司徒蕊投怀送抱的。
大庭广众的,丢人是丢人了点,但至少这证明他比沈秋雨那厮重要的多。
丢人什么的,以后再算。
司徒蕊紧张的注视着焦鹊的一举一动,焦鹊一挑眉,她的心就抽一下,焦鹊一捏胡子,她的心就痛一下,焦鹊一换手,她的眼泪就流出来。
耿穆元脸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嘴角被咬出血痕,可是他的手却温柔的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去打盆水来。”焦鹊道。
“嗯。”司徒蕊应了一声,挣月兑耿穆元的手一溜烟儿冲到厨房。
看着司徒蕊已经走远,焦鹊才放开耿穆元手上的脉搏“那一点儿小伤口,包扎几次就好了,”他转头取药“可是你体内的伤口?”
“我知道了。”耿穆元不满的站起来,在段凌轩难得诧异的眼神中,在章丘山鄙夷的目光中站起,冷冷的斜视焦鹊“你今天坏了我的事。等一会儿她来了,我希望神医能知道该怎么做。”
让他留下?笑话!
要是让司徒蕊知道他骗了她,抽皮剥骨倒是小事,万一沈秋雨趁虚而入,那他可怎么办。寻寻觅觅十余载,好不容易找个心动的,怎么说也要留住!
耿穆元潇洒的走了,看的李三汗流浃背,从跟着主子开始,他何时这样失态?何时这样心急?何时这样耍无赖?
自从那个司徒蕊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主子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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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走了?”端着水来的司徒蕊不可思议的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还有形态各异表情丰富的一屋子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受了伤,你们怎么能放他走?万一……万一……”
她不敢再想下去,万一耿穆元死了,那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不可以让他死,更不可以让他的尸首不被人收留。
站在后面的李三感到头顶无数乌鸦飞过,主子是潇洒的走了,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他,他到底要怎样解释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排好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家主子疯了,他们家主子喜欢上她了呢?
他到底该怎样解释这诡异的一切?
整个屋子,每个人脸上都神态各异,就连吓傻了的景丽质都一脸错愕。耿穆元走了,那么他会去哪儿?
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所重视她的,无非是耿穆元一人而已。
如今,连他都走了,莫非她真的要举目无亲?
司徒蕊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突地,她冷冷一笑,手中的水盆咣当扔在地上,绕过神医拾起匕首“既然,耿爷已经必死无疑了,那么”冷冷的看着吓傻了的景丽质“不介意让你们父女陪葬,还有你”
唰,匕首转向一脸鄙夷的章丘山“你也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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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更新了,首先感谢那些支持我的朋友(其中包括友情支持的朋友)们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正如文中所说的‘在经历了希望失望的循环之后’我可能真的不是想象中那么坚强。司徒蕊已经爆发了。那么还在新手线上苦苦挣扎的我呢?还有那些同为新手的朋友们呢?更有那些支持我的朋友们呢?
呵呵……
惨然一笑,拂袖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