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半晌,渐渐的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月妈妈真是好久不见呢?不知今日前来是所谓何事?”
月娘不理我嘲弄的口气,蹙着眉看着我,缓缓道:“我来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的那样理直气壮,不可抗拒。
知道她会这样说,可是就是看不惯她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高傲自大,仿若谁都一定要听他们的,本能的就是想搓搓她的锐气,不愿她就这样如了愿,“月妈妈真是说笑呢?凭什么要听你的?”
她看我这样,也不生气,淡淡地笑了笑,“姑娘如今身边高手如云,月娘自然是胁迫不了姑娘。”月娘顿了顿,语气陡然凌厉起来,“但是姑娘到底还应该顾念一点你们之间的情谊,他为了你已经退到如此地步,姑娘却一点感觉也没有,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还在这儿开起了绣庒,还和这么多人纠葛不清。你可知他现在……”
“住口……”不等她说完,我猛然打断她的话,本就被她盛气凌人的气势气的不轻,如今被她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凭什么这么说我,她又知道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又知道什么?”
“就凭我……”月娘见状正想反驳,我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豁然站起来打断她,与她平视,脸上的嘲讽不减,继续说道:“怎么?月妈妈是以为我和这么多男人纠缠不清对不起你家楚爷了?月娘难道是忘了我与蔚彤枫本就是兄妹吗,我与自己的兄长在一起,又有何不对,没你说的那么肮脏。再说了,就算我与别人纠葛在一起,又怎么样了,你又什么资格来管我,有什么立场来对我的事情说三道四,玉蝶儿虽然曾经是个采花贼,他虽然曾经冒犯过我,但是至少人家知道知错就改的道理,何况他曾经救过我,我知恩图报报答我的救命恩人,又是哪里有问题。不像你们为了自己的一时私欲泄愤便牵扯无辜。”
或许是月娘不认同我所说的牵扯无辜一说,再欲反驳,“你……”我却依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伸手指着她,“尤其是你,月娘!”她被我同样凌厉的气势逼的倒退一步,我直指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你只知一味的偏袒他,认为他是有苦衷的,认为他不是故意的,你只看到了我对他的伤害,你却没有看到他对我的伤害!你只知道他很痛苦,你却不知道我也很痛苦!你只知道他的立场,却从未顾虑过我的立场,你知道他杀害我父亲,强要我身子,囚禁我自由,逼迫我卖身时,我的痛苦,我的恐惧,我的无助,我的彷徨,我的绝望吗?这些你又都想过吗?你都没有想过!”
想起那些恐怖的记忆,我依旧忍不住的颤抖,伸手不自觉的环住自己,以此来缓解这一点点的入骨的冰冷,我全身蓦然一软,跌坐回床上,自嘲的笑起来,“呵,我倒忘了,你自然是看不到这些的,月晚池是谁呢?是受过他恩惠,月兑离了苦海,得以再世为人的人,或者你还把他当成神一样膜拜和信仰,他做的一切,你都认为是对的,他对别人的伤害,都可以归结为是有苦衷的,无心的。”
她看我,一副不愿认同的神情,“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何况他本可以灭了蔚相满门的,可他却只杀了蔚相掳了你,他对你们还不够仁慈?若论狠毒的话,楚殇不过是无心的殃及池鱼,而你却是蓄意的勾引谋害。你们两个,到底谁更狠毒?”
我无话可说,却继续嘲讽道:“父债子偿吗?若是有一天你做错了事情,别人报复到凤歌身上,你作何感想?月娘啊月娘,没有人阻止他报仇,可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感受到她呼吸明显一滞,我嗤笑起来,语气越来越冷,“他为了报仇,固然可以理解,我也明白他的遭遇。可是,那我呢?月娘,你可曾想过,我若不是为了活命,我会这样吗?需要这样吗?你能想象那种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你能感受到那种生命随时会被别人夺去的悲哀与恐惧吗?
是啊,他杀人便是有苦衷的,我害人就是蓄意谋害的;他放过了我这个该死的女人便是善良仁慈的,我执意恨他这个毁了我人生的男人就是十恶不赦的;他为了报仇所做的一切便是可以被原谅的,我为了自由活命所使得手段就是天理不容的;他放弃仇恨而爱上我这个仇人之女便是伟大情深的,而我一味的逃离一个随时都可能会杀了我的男人就是不知好歹的。”我惨然的笑起来,“月娘啊月娘,你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你真是爱他爱得可怜又可恨那……月娘你只知道他爱我没有错,可是你却忘了我不爱他也没有错!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同样没有错啊!月娘你那么爱他,你真的不懂吗?”
月娘似是被我那句“爱一个人和不爱一个人同样没有错”所触动,竟有一刻的呆愣,她看着我,无奈的说道:“楚殇强要你时,逼你杀人时,丢你进青楼时,他并不知道你不是蔚蓝雪。可就算他不知道,除了那一晚,他何时又再折磨过你?为难过你?他甚至为了你命都险些不保,这些,还不够补偿你吗?何况到后来你不是也对他有感情了吗?不然你不会担心他。我只求你去,看看他。”说道最后她的语气里竟有一丝的祈求。
她说的对,我是对他有感情,但那也无关于爱情的,何况,我们之间谁对谁错都早已分不清,也不再重要,他放过我,我放过他不好吗?何苦再回来找我?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吗?哈哈哈哈……”
我笑得滚进床里,笑得浑身抽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等到我终于止住了大笑,才勉强抬起头看着她,只见她脸上有一分无奈,三分薄怒和六分不解,我顺了好久,才勉强继续说道:“月妈妈的逻辑真是可笑啊!就算我不是蔚蓝雪,就算蔚相不是我父亲,可是那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吗?不是我在承受吗?他折磨的不是我吗?凌辱的也不是我吗?我凭什么因为我不是蔚蓝雪就可以不恨他?我凭什么不是蔚蓝雪就可以不为自己谋求福利月兑离他?还是月娘觉得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楚殇一定会爱上我,放过我?我不为自己打算谋划退路,难道还真的等着有一天死在他手上吗?而且你可曾知道,就在那一夜,蔚蓝雪就已经死了。”
这是实话,蔚蓝雪确实在那一夜就死了,因为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占着蔚蓝雪的身体的叶海花而已。
我看着她一手捂住心口以缓解刚刚笑得太夸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继续道“他不知道又怎样?你可曾想过今日这一切如果都不曾发生,我如果真的是蔚蓝雪的话,早就被他折磨的死掉。她会像我那样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为自己做最好的打算,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福利,楚殇既然要报仇的话,应该早就调查过蔚蓝雪,你觉得以她的能耐,她的性格做得到吗?她能那么坚强的坚持下来吗?只怕早在她被楚殇夺去清白的时候就含恨自尽了吧!”
月娘脸上的不解越来越深,以为我指的是从前的蔚蓝雪死了,他以为我还不肯承认自己不是蔚蓝雪,“姑娘你自己不是已经承认你是叶姑娘吗?何必一直这样自欺欺人,连他也放弃了这段仇恨,你何必再一直揪着蔚蓝雪的仇恨不放?”
自欺欺人吗?不,我没有,因为她不懂,蔚蓝雪是真的死了,如此想来,其实楚殇的仇早就已经报了,而且还是他亲手报的。但是我并未打算告诉她真相,“月娘,在你看来,如果我是蔚蓝雪,那么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如果我不是蔚蓝雪,那么楚殇不是故意的,而且一开始就手下留情,现在也已做出了弥补,甚至付出了代价。可是对我来说痛苦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抹去,我可以不恨他,也如你所说对他有了感情,可是你要我如何毫无芥蒂的爱他?所以这是个死结,不管我是不是蔚蓝雪,不管楚殇是残忍还是仁慈,活该还是无辜,这都是个死结,所以月娘啊月娘,你何必,何必!月娘,我感激他为我做的一切,可是这不代表我要爱他,世上的人这么多,难道每一个爱我的人我都要爱吗?”
让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我早说过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