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手臂突然一紧,被一道狠力拉离了坐椅,也散了一头青丝。
长发飞泄,我硬生生的拉近他身前,我些惶惶不安,那酷厉的眼神。
凭什么如此对我?
“龙姒裹,你愿意继续当你的小孩子,那么就别闯进大人的世界!”肋
开口,声音不大。却遍体生寒。
我挣扎着想用力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寸寸生疼。
一旁仙侍惊呼想上前劝止,六长老一脸愤色。“仙者,情放手,她是我西海的公主。”
“她更是六界的战神!将来苍生的依靠!”他的声音很重很沉,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带着不容质疑的确定。那双狭长的双眸,如今满是怒气。
我知挣扎无力,俯头怔怔的看著他的手。
依旧无话。
“怎么?不说话?龙姒裹,我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看不惯你么?就因为你任性至极、如此没心没肺,永远都拿别人的辛苦当白费,天神为了你至六界于不顾,专心授予你功课,西海为了你倾尽所有力量,天帝为了你让摄政帝陛下留在西海陪你。为了护你,这六界早就不安宁,魔兵动乱,冥界窥探,百族蠢蠢欲动,为了护你周全长大,你根本不知道所有人的辛酸和艰苦!
你还想怎样?你还想怎样!龙姒裹!”
我一笑,心是冷痛,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镬
猛然拂开他的手,他怔住,定定望着我,目中神色幽暗
我讷讷坐下,佛开额前散乱的发丝,开口,却听到自己不屑的讥笑声,“我任性,没心没肺?你懂什么?”我狠狠的看他,眼神从未有过的犀利,很不得像他刀刀剐死!
“这个世界给过我什么?童真?快乐?幸福?还是你所谓的守护?统统都是需要代价!”
我一撩长袖,满手的刀痕血肉模糊,有的开始结痂,有的还是青紫泛红。
“这就是代价!我没心没肺?你怎么不问问这老天给我什么!我即便幸福,又能有几个年头?我生是为了死,死是为了苍生!什么大义……什么神职,统统都是大话!我从来就没有为我自己活过……挤满我胸口全部只有辛酸!我的前路早就荒凉!”话到此,我早已嘶喊出声,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
我的心也掉入寒冷之中。遍体生寒。
我用尽了所有美好华丽构筑的世界,瞬间崩塌,浑身冰凉颤抖,笑得不可抑扬“欢迎来到我的真实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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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禺又三刻。
华服重装,身着龙族黑紫流金大袍,青丝高绾,脚踩金缕冰缎绸鞋,妆容端肃,外罩一袭飞龙云纹长氅,我由六长老及西海品位最高的仙官搀扶,走出了龙神殿。
殿外,天空又飘起碎雪,飞雪落下来悄声覆了整片大地,日光渐晰,映出氤氲柔亮的光线。
衣裙擦雪而过,留下斑驳难辨的流连片影,让岁月美的黯然神伤。
一恍,已是千年光景。
与他相识的那一瞬,我从他深邃的眼里见到毫不遮掩的惊艳。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我偏身不再看他,带头迈下龙神殿的长阶。
表象既被揭开,我也无需再掩,既然相顾无话,那么至少保持着一份平和留给将来。
我不愿再开口。
我是龙族公主,我亦有我的骄傲。
一路宏景,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从正宫之殿步入‘金晨殿’。
从前总麻烦金晨殿的路途遥远,一路十六桥,雕栏玉砌,复道行空,雕梁画栋,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鸟企山峙,若翔若滞。虽离朱之至精,犹眩曜而不能昭晰也。透出历史的庄重和沧桑。
金晨殿,龙神聚气之地。
从小喜欢绕着偏门走,只要经过一个偏殿和桃林就能到。
如今,宫礼渡步,谨遵礼法。第一次,这么正正经经的经过这个地方。
我的心也越来越沉,似乎受了刚才一番争执的影响,此刻的脑海里还有些恍然神伤。
在我发现,我爱上那人之后。大义、爱恋、苍生、师徒情分,在我心底重新洗牌。
唯一不变的,是那颗一直就被我丢弃在风雨里的心。
我依然,全心全意,做他的徒弟。
只做他的徒弟。
做一个,让他为之骄傲的徒弟。
行至纱帘水阁圆亭间,一旁仙侍刚想送了我手上前撩帘,
“我来吧”音落,身后一身影转瞬已移至阁前,率先掀起了那三丈帘。
我一怔,抬头看他,见他眸光愈深,直视着我。
双手拢于衣袍中,身子一动不动,心中却是起落。
“谢谢。”我开口。
他不言语,我也不做他想,率领众人穿过圆亭。
匕清,你既然能读懂我的绝望,那你就能看懂我的伪装。
又步行半盏茶之时,前方豁然开朗,大殿之前仪仗赫赫,沿途明黄铄帐,宝扇羽幡,尽显天家威仪。交织着飒飒白雪,撼人动魄。
众人见我走来,“唰”的一声,整齐划一,齐齐下跪,高呼“神女荣尊!”
在着排山倒海的高呼中,我敛眉沉心,闯过皇家仪仗,走向至尊的皇权。
我仰首,高殿之上,一方雪影肃立,广袖峨冠,周身的仙气随着他的动作流动着灿烂的光华,宛如天人。
静静地,远远地仰望着他,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一切,只余这一道身影而已。
我的一生,也是从此刻开始,伴随着高入云霄的震呼声,步向叱咤的六界朝堂。
六长老与身侧仙侍俯身拜礼退下,我举步前行拾阶而上,一路侍官、文臣伏地埋头,在礼官高禀中,扬起脸庞,走向主殿之上。
殿外,精灵界与西海之众,分东西站入,列于殿侧,一华服男子与大哥二哥及师傅位列其间。
大殿之上,权臣朝堂,赫咤六界风雨起伏。
毫不意外地,我感受到来使大臣的窃窃私语,唯剩西海众仙一脸淡然。
惊不惊艳,意不意外,此时并不重要。西海之风,龙族之威,我丝毫怠慢不得。
我上前行礼,大哥负手独立,庄重荣华,玄袍之上九龙腾飞,气势迫人,尽显王者风范。
“外臣精灵界第七代位者烬戈携其内子,拜见‘神女’荣尊。”一男子上前行礼,广袖华服,峨冠博带,面如冠玉,明明净玉一样的男子,却有一种道不出的桀骜洒月兑。
“精灵王及王妃一路劳苦,免礼。”我浅笑,尽量让自己保持足够的庄重。
“谢神女恩典。”
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位刚才一直敛眉俯身的王妃。
她含笑的眼睛清亮,如天边一弯新月,简洁却大方的发髻插了穗金步摇,一点珠翠垂在额前,那样纯净的笑容,带着温暖。
是一个温暖到连阳光都要失色的女子。
他俩,倒是极其般配。
众人礼罢,随大哥等人朝金晨大殿而去。
我稍待末后才动身,下一瞬,空气中有股袅袅的淡香,无端让人宁神静气。
熟悉到入骨的香气。
我微微欠身,在众人眼里,失不得半寸礼数。“师傅。”
他颔首,待众人走远,嘴角蓦地一扬,眉眼墨翠如松,目光中才夹杂了些暖意。
“阿裹,看来……也是深藏不露呢。”
我一怔,抬头看他,发髻之上清脆之声回荡,叮铃作响。
心下一笑,抿了唇,用只有我和他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因为,阿裹是西海的人。还是……师傅的徒儿。”
相视默笑,心意相通,遂不言语。
“姒裹,今日你真叫姐姐惊艳,这哪是平素没心没肺的小丫头,俨然是六界尊极的女子。”琼光姐姐这时也上前,笑着看着我,目光含笑。
“是师傅教的好……”
‘六界尊极’,可惜这字眼太刺眼。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的苦涩。
尊贵与神职,从来都是不可断舍的纠缠,站在这样混沌的边缘,好与坏,谁又能说得清楚?
她一愣,望了眼师傅,欲说还休。
我望向前方,见二哥四处张望似是回头寻我,转身浅笑道,“阿裹先行一步了,姐姐与师傅慢聊。”
语毕,毕恭毕敬的服了礼,转身朝二哥走去,他见了我,松了口气,赶忙拉着我的手进殿,一路念念叨叨,我没仔细听,估模是说我动作太慢让他好找之类的话。最新最快的无错更新尽在:
我一边被拉着上前,一步微微侧首回看,他们俩还在原处,不知在谈些什么。
默默的回过头,却对上一双深邃至极的眼睛。
他依旧守在师傅不远的身后。见了我全部的心潮起伏。
“阿裹?你有没有听二哥说话?太伤心了!”二哥终于发现了我心不在焉,开口抱怨。
“啊、有,有的。你说王妃生的不错……”我下意识开口,将视线调回。
莫名地,我有种心思被人看破的窘涩。
我微微有些酸涩,事到如今,我才明明白白、深深切切的感受到,师傅与琼光姐姐二人之间的关系,怕不只是表象看来那般简单。
只是,奈何。
春花秋月,不是我能涉及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