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龙姒裹又陪着白素说了些话,将人间千年来的变换简述与她听,说着轩辕古裔的睿智,他的伟绩,他的恩泽天下。白素含笑,从头至尾都细细的认真地听着。终于在不久后伴随着龙姒裹的有意催眠,阖上眼沉沉睡了。
“公主,你也回塌躺着吧。”梦洄睇了眼床榻之人。“今日你也没好好休息。”肋
“我很好梦洄,你知道的。”她扯了扯嘴,抬头看她。“随我来。”
柠愿见公主欲往屋外走,立马跳下椅子,拿了外袍上前搭在她肩上替她系好。
“好柠愿。”龙姒裹模模她粉女敕的脸,最是喜欢调戏她。
柠愿红了红脸,又将长摆整了整免着漏风,“公主不要呆久了,我在这守着白姑娘。”
龙姒裹心里一热,朝她点了点头,和梦洄出了屋子。
屋外,皓月高悬于空,皎如飞镜,漏着几丝冰寒,夜雾袭来又飘着雪,不免冷上三分。
“公主。”梦洄见她久不开口,心里有些担心。
“梦洄。”龙姒裹突然侧首唤她,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哀伤,“我是不是错了?”
梦洄心下顿时一沉,又不敢伤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出口。
知心如此,龙姒裹又怎会不知她为难,了然一笑,仰望着一轮月。
“梦洄啊……我其实……我其实只是阿裹。”她肩膀开始颤抖起来,连着浑身都开始发颤,镬
“只是阿裹,哥哥的阿裹,只是师傅的阿裹……不是龙神女,不是龙族公主,更不是苍生的希望。”
月华下,那头青丝泛着不容忽视的紫光,愈发深沉,那低落在地上的泪珠子,竟开出了殷红的莲花。
“我已经明明什么都不想要了,却还是摆月兑不了。”
梦洄大骇,上前一把抱住她。心疼得就像碾碎了胸腔般窒息。
太明白白络、白素对公主意味着什么。
那便是夜子硕。
给她一切,又铸就她一切的人。
如今,他成功了,她再不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呼累喊疼的孩子,即便她再疼,她也不愿再开口了。
可是,在她梦洄眼里,她也只不过是当初拽拽地递给自己一张丑不拉几的画的小公主而已。
“公主,对不起……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守护天神么?好,只要公主喜欢的,我再不拦你,”话到最后已然潸然满面,哽咽不成声,
“篡改历史也好,颠覆宿命也罢,我都陪着你。”
长廊之外,一身影久久站着,树荫交错让人无从看清。
薄唇微挑,却恍然觉得笑意里是一丝酸痛的情绪。垂首,一只灵芝拖于掌上竟似要被他捏碎。
看看他……发现了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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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清晨。
龙姒裹幽幽转醒,微微动了动身子,除了疼痛,伤口已然慢慢愈合。
果然是龙神女,即便不用雪灵花伤口也好得比寻常人快,真是衬了‘只知痛心腕骨,却不见鲜血淋淋’那句话。
见盆里雪水净透,想是那人来过。心里读不出是什么滋味,摇了摇头,下了塌。
待将自己收拾妥当,又轻声走至白络床榻探视。见她阖眼沉睡,面色虽是憔悴,但还算是平和,弯下腰替她整了整锦被。又陪她待了会,瞧她一切安好才出了房门。
“你其实什么都知道。”一道声音蓦地在檐下响起,不大,但却极是清晰。
龙姒裹脚下一滞,停了停,转身看向他,居然丝毫不意外,“你是指什么?”
“姒裹!”声音里透出颇多的无奈。
看他郁闷,心里一荡,嘴上笑了起来,“你也是,不是么?”
这回轮到宫灵俊愣住。见那人儿就这么亭亭着站在屋外的晨阳下,周身淡金,铅华销尽的脸上难得的露出几丝皎洁的神色,衬着一身白纱裙,竟是那般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西海有灵山,窈窕神女颜。天底下再不出二人。
心中晦涩,只觉惨淡,剑眉没有松开,反倒拧得更紧。盯着她,深眸闪烁一下,轻轻问了一句。“姒裹……最终会是谁抚你之面,护你一世安康。”
他淡淡说道,将她的震惊收进眼里,款款拾阶而下,朝她走来,寸寸逼近,“你懂的……是么?”
懂得我的心疼抑闷,懂得我的恍惚迷离,懂得我的如斯心境。
“灵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只作朋……”话断,猛地被拉进一个温暖怀里。
他单手口住她纤细的腰,急切的将脸埋于她发间,亲近到还能听到她脉搏的跳声,坚实地胸膛紧紧锁着她,嗅着她独有的味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内心的愤闷!
龙姒裹低垂着头,颤声低唤他的名字,让他突然间心痛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就让我以为你是为我而来,就让我认定你是为我而来!”
“原来你看到了……”怀中人儿笑了下,感知他身躯遽然僵立。她深吸了口气,胸口顿时闷疼传来,抬首仰望着白雪皑皑的烟娆湖,“不管怎样,谢谢你为我隐瞒。”
他一听,邪魅之眼眯起,渗出狰狞的妒恨,手下一伸,将她箍在跟前,“你左右都是为了他!怎么?如今还不想让他知道。”他干脆挑明,“你真爱上夜子硕了是不是?!”
龙姒裹一听,撇开脸,不去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着就要挣开他。
“龙姒裹!”他吼,眼中灼燃,“对我公平点,这算什么?……”
她挣不开他的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难过,听着他的伤心。第一次赤-果-果的摆在自己的眼前,小脸惨白,想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姒裹,你知不知道,这是劫啊……”
那一声声喟叹,如一阵阵鞭策,频频抽打心口,令她几立不住。却见他大手一指,向着屋子。“屋内就是例子,包括她姐姐白素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姒裹,你怎么就不明白!”
“不要说了!”她开口。
“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你竟然如此折毁自己!你看看他在干什么!美眷在侧,而你……”
话未落,脖颈蓦地被一道劲力梏住,快如闪电。浑身骤疼,自己一下子被顶置树干,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树木应声而断,尖锐的木茬硌入背肉,鲜血飞速溢出,一点点向外渗。
“我说,不要再说了!”
宫灵俊怔怔地看着眼前瞬间神化的人儿,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她,眼中闪过清晰的痛楚。
紫到妖异的长发,惨白的面色,红如殷血的唇,尤其是那一双眼,像淬了千年的寒冰,森冷不堪。哪还有丝毫人情。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他挑唇一笑,只感觉有根针,扎得自己的心血肉模糊。
他真正以为这数万年的所作所为,让六界认定了他对龙神女一往情深。可是他却忽略了那个女子更是一往情深。
他又笑,仰天长笑,好不尽致!结局竟是赔了自己整整的一颗心!
这‘一往’锁的是谁的曾经,定的是谁的情!
那女子见他如此反应,脸倏地一变。
忽然他却不笑了,低头锁视着那张冷若冰霜的没有一丝温暖的脸庞,内心也下了决定。
“妖王之位我势在必得,不惜任何代价。”他颤颤地伸出手,点了点心脏的位置。“因为你……从来都不知晓,当初那句等待对我寓意着什么。”
看着她眉眼中异色一闪,久久地凝望他,大手改之轻抚着她的发丝,一下一下,
“姒裹……有的东西你再喜欢也不会属于你的,如果他是你的遗憾,却为什么不让别人有机会爱你。”
只见那人的眸子瞬间晦暗,那箍住脖颈的手凉得就像烟娆湖中的水,叫人遍体生寒。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大风骤地劲过,撩卷起一头紫海长丝于空中飞荡,一切恍然又恢复最初。
她垂下桎梏住他的手,紧闭了眼,整个胸口疼痛到几近麻痹。那转身时的低语,让他像是被抽去了全身血液,颓然跌倒。
“也有一种爱,明知道要放弃,却不甘心就此离开。”
是啊,他惨淡一笑,望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一颗心属于一个人,在爱里什么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