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侍寝的事还是被守卫清秋殿的士兵们听到了,他们待元无极走了之后,就立即去了凤宫,把这件事告诉了列瑶。
听了士兵们的报告,列瑶大惊失色,跌坐在的凤椅上。她惊恐的想:皇上见过这个碧荷才不过几天,居然就要她侍寝,莫非皇上看到这个碧荷,想起了当年的宋傲荷吗?肋
她越想越害怕,脸色逐渐不那么自然。
不行,一定要阻止这碧荷侍寝!列瑶想。她把她的贴身宫女小玲叫了过来。小玲,是列瑶的陪嫁丫鬟,已经跟了列瑶十几年,十分忠心于她,武功也十分了得。
列瑶贴着小玲的耳朵,讲了几句什么。小玲会意,点了点头。
傲荷在清秋殿的院子里,对着满院的春色,独自沉思着。
她不敢回房间里,因为怕面对婉妃那嫉妒与不甘的脸。现在的元无极,与当年的完全不一样了,对她的爱,几乎已经荡然无存。为了取悦列瑶,他可以很随便的把她贬为冷宫宫女,可以很轻浮的要她侍寝,可以不顾及她的感受,让婉妃与她反目……这些都足以证明,现在的他,是多么的爱列瑶,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是多么的渺小。
清秋殿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长相清秀的宫女进来了。傲荷抬头看了看那宫女,想着怎么会有人来这冷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镬
那宫女走到傲荷的面前,语气轻柔的说:“你就是新来的碧荷宫女吧?”
眼前的这个宫女,居然知道她,貌似还是专门来找她的。傲荷再次打量了一下这宫女,真的不认识。她谨慎的说:“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宫女朝她笑了笑,然后搭上她的肩:“碧荷,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新的宫女进宫,那老的宫女就要宴请。我是合欢殿的宫女,叫小玲。合欢殿离这清秋殿最近,自是由我们来宴请你了。请你晌午时来合欢殿的宫女房用午膳,合欢殿的姐妹们都在等着。”
宫里有这样的规矩?傲荷努力回想了三年前她在金宫做宫女的时光。那时候,宫女们表面关系还好,但都是各怀鬼胎,居心叵测。在这宫中生活,谁都要防着,怎么会有这样一条温馨的规矩?她真的不敢相信,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真的有这样的规矩吗?我怎么没听说?”
小玲仍旧笑了笑,说:“碧荷你这就说笑了。你刚进宫,就被安排到这冷清的清秋殿,怎么有机会听说这个。你以前又没有进过宫,自是不知。”
傲荷想:也许这宫中真的有这么一条规矩,是在我离开之后才有的呢?我若是不去,那这宫女恐是要怀疑我了。她说:“那好吧,中午的时候,我一定去清秋殿。”
小玲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说:“那你可要准时来。合欢殿的宫女们都等着你呢。”
傲荷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晌午,傲荷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就出了清秋殿,去合欢殿了。出去的时候,她感到很奇怪,因为清秋殿守门的士兵让她大大方方的出去了,并没有拦她。这冷宫的宫女,也能这么来去自如?
不知合欢殿是哪个妃子的寝宫,小而精致,这深闺含蓄的美,很适合怀春少女居住。傲荷很快就找到了宫女房,推门进去后,发现里面还真的有很多的宫女,她们都围坐在一个圆桌旁,圆桌上摆着很多的佳肴,杂七杂八的,刺激着大家的食欲。
“傲荷,你来啦?快到这里来坐!”小玲朝她挥了挥手,她便过去,坐在了小玲的旁边。其余的宫女也都看着她,眼神都是很和善的。
“谢谢你们招待我。”傲荷说。
“这说的什么话啊。”小玲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同宫为婢,本都要以姐妹相称的。人都到齐了吧,那就开席吧。”
傲荷迟钝的夹了一点菜,送进了口中。她想:这金宫,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的冰冷,至少充斥着那么一点温馨。她笑了。
小玲给她的酒杯里倒了一点酒,然后对大家说:“来,我们一起敬傲荷一杯!”
于是,所有的宫女便都站了起来,朝傲荷举杯。傲荷疑惑了:这宫里的宫女,在没有得到主子的允许前,是不能喝酒的吧?但是这些宫女的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扫兴,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傲荷始料未及的了。那些宫女,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不停的向傲荷敬酒,而傲荷也无法拒绝。她的酒量本来就很低,哪能经得起这样的轮番式狂灌,不由得晕晕乎乎了。
“碧荷,再多喝一点,来!”小玲继续往她的杯子里加酒,说。
傲荷感觉天旋地转,视线都十分的模糊,于是勉强扶住小傲的肩,说:“我不行了,不能再喝下去了。”
“碧荷,这都是大家的好意,况且喝多了也没什么,回去睡一觉就好了。”小傲不由分说,把酒杯端起,朝她的嘴里灌。
晚上还要侍寝呢。但是傲荷早就忘了这事了,一口喝完了酒后,就晕乎过去了。
看到傲荷醉晕,小傲立即放下酒杯,冷笑了一下。
那满桌的宫女也纷纷收起了开心的面容,严肃的说:“小傲姑娘,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的?”
小傲对其中的一个宫女说:“那清秋殿门口的侍卫,买通了吗?”
“全部搞定了。”那个宫女低着头,对小傲说。
小傲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指着傲荷,冲其他的宫女说:“你们,把她抬出去,抬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去。”
“遵命!”那些宫女便动起手来。熟睡的傲荷毫不知情。
当黄昏来临时,太阳渐渐下了山,微红的阳光熏的皇宫特别的美。
两个尚武殿的宫女提着灯,来到了清秋殿,被守门的侍卫拦下了。
宫女似乎很生气,冲着侍卫叫道:“你不长眼睛啊,没看到我们提的这丝绸灯?我们是来接侍寝的碧荷姑娘的!”
那侍卫收了手,谦卑的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注意。可是,二位姑娘在这里也找不到碧荷姑娘。碧荷姑娘在黄昏的时候就独自离开,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另一个宫女蹙了蹙眉,说道,“这碧荷姑娘明知道要侍寝,还在黄昏离开,不会是想抗旨吧?”
两个宫女便提着丝绸灯离开了。为首的那个宫女去了宫女房,把傲荷失踪的事情告诉了宫女总管,宫女总管便带着一大帮宫女,在这皇宫中寻找着傲荷。
此时,元无极正在御花园散步。他很喜欢黄昏时的御花园,白天的百般红紫斗芳菲,在此刻沉寂下来,却又没有黑夜笼罩的沉闷,恰到好处。
可是他却看到了一大群宫女正在周围忙碌着。宫女总管还扯着嗓子对她们说:“快点找,要是到晚上还找不到,那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元无极感到很纳闷,便拉住一个宫女,问她们在找什么。
宫女行礼后,对他说:“回皇上,我们是在找今晚侍寝的碧荷姑娘。她不在清秋殿,无故失踪了。”
“什么!”元无极一惊。本来,宫中一个小小的宫女失踪,根本就与他无关,但此刻,他分明就在不由自主的担心,他的心,好像就要失去控制一样。
也许,他不舍得她出事,在他失忆前和失忆后,都不舍得。
“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禀告朕!”他气急败坏的朝那个宫女吼道。
“……”那宫女感到无话可说,十分的迷茫。失踪了一个宫女,算是多么大的事啊。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宫女叫道:“我找到了,她在这……”
元无极立刻撇下那个宫女,朝着叫声奔去。
大片的宫女见皇上急急的奔来,皆是十分的惊奇,齐刷刷的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然而此刻,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这些宫女的存在,他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的亭子,看到一个灰黄娇小的身影静静的伏在那里,睡着。
这个场景好熟悉。他想:好像以前,有一个女人也是这样伏在亭子里,不过好像是伏在琴弦上……想着想着,他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头痛,就停止了思考。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今晚要侍寝的宫女,就这样安然的睡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抗旨,实在太气人了!
他猛的冲上亭子,一把抓住傲荷的手,把她摇醒。
傲荷被这一阵痛处惊醒了。她睁着略显迷醉的眼睛,看着元无极。酒力在她的体内还没有完全散去。
这一阵酒气飘进了元无极的鼻子。他顿时火冒三丈,冲她厉声喝道:“你喝酒了?!”
这一声怒喝让傲荷的酒醒了七八分。她感受到了恐惧,跪下来,说:“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奴婢是喝了点酒,望皇上恕罪。”
“喝酒?宫女喝酒就已经犯了宫规,而且,你忘了你今晚要侍寝吗?”元无极的声音开始变的令人毛骨悚然。
傲荷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她想:白天,是合欢殿的宫女邀我去吃午饭的,现在我怎么会在这?许是我喝醉了要往清秋殿去,醉倒在这御花园了。合欢殿的宫女们请我吃饭,也是一番好意,是我自己醉了。我可千万不能连累她们。可是侍寝……傲荷如梦初醒,说:“侍寝?皇上,奴婢还真忘了……”
元无极大吃一惊,愤愤的想:这样一个小宫女,朕能招寝她就已经不错了,她居然还忘记了!
他气结,不顾周围宫女的围观,猛的抓起傲荷的手,把她拎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走。
被元无极用这样的姿势带走,傲荷的脸立刻涨红了,她拼命的挣扎着,并不停的说:“皇上,您放我下来吧,我会走……皇上,放我下来……”
他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后面跟着的太监们,一个个用诧异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元无极。
他就这样扛着她,她的挣扎和呼喊都没有用,他仿佛认为,自己扛的就是一个物品,不是人。她闻着他身上的龙檀香,不再是像三年前那样单纯的味道。只有他的翡翠扳指,还是会散发出一样的光芒,还是会搁的她生疼。
到了他的寝宫,他把她重重的摔到地上。虽然地上铺着羊毛的地毯,但没有内力护体的她,还是感到了一阵剧痛。她坐直了,扭了扭酸痛的肩。
她扫视着房间。房间里的布局还跟三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甚至那张列瑶的画像,还挂在原来的位置。上面的列瑶,倾城倾国,举世无双。这个房间让她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比如那两次在这里过夜的情景,每次都是她很紧张地进来,然后经历了很温馨的夜晚。她不知道以前的元无极,是在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可是,眼前的元无极,真的与以前的不一样了。他变得很成熟,很稳重——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帝王或许不会再爱上自己的战俘,甚至不会轻易的饶恕犯错的宫女。傲荷看着元无极,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气愤。
突然,她想到了她当战俘的时候,曾经进这个房间偷国宝“金玉良缘”,也就是在偷的时候,才遇到了他,被他打伤,才会有了后来的故事。她不得不相信那“金玉良缘”真的能给人带来金玉良缘。
现在他失忆了,那,那个玉人他还保留着吗?她的眼神在这个房间里找着。最后,她在他床头找到了它。
那个玉人还在。她感到一阵温馨,传染全身,此刻,她再也没有感到凄凉和孤单。她不顾生气的他,跑到他的床头,把它拾起,仔细地端详。这个玉人还是那么晶莹剔透,面带着美满的笑意。原来他一直留着它。
她拿着这个玉人,想起了以前的时光。那个金人此时正在她的房间内放着。她正沉浸在回忆之中,一个雄厚的男声在她脑袋上方炸开:“你,还敢乱动朕的东西!”
她回头,看到了元无极。他的眼神落在他手里的玉人上。她并没有因为他的生气而害怕,而是举起玉人,撞着胆子,说:“皇上,这个是谁给您的?”她想让他回忆起她。
他,看着她拿着那玉人,真的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坏,让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温暖。他感觉他的气愤几乎一扫而光,他不得不变得温柔起来。走到她身边,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人,把它放回了原位,没好气的说:“你不但喝酒,抗旨,还问朕这种问题。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见到他的语气变得缓和,傲荷更加不怕了,说:“皇上,奴婢只是好奇这个玉人的来历。”
这个玉人,是元无极最爱的东西,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的喜欢这样一个东西。他问过列瑶,列瑶告诉他,这是他父皇死前交给他的。他从来都不让人碰这个玉人,但是,当傲荷拿着它时,他却并不感到讨厌。他说:“这是父皇送给朕的。但是朕常常觉得,它对于朕的意义不止这些。”
当然不止这些,这东西,凝结了他们多少的故事。她见他没有想起自己,有点失望。但是,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捉弄她,要她侍寝,她何不把以前的情景再次演一下,也许他能回忆起一点来呢?
她也知道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宽容她的皇上了。她又壮了壮胆子,把头上那些繁缛的头饰一把扯了下来,重重地甩在了地上。她的头发如瀑布般散开来,这凌乱的美,让她很不安。她略略颤抖,说:“皇上您要是想捉弄我,到这里也可以了吧。”
元无极惊愕地看着她。眼前这个宫女,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大胆,这么放肆了?有一些回忆的碎片,在他的大脑里凌乱着。他又感到了微微的头痛。他真的想不起来。他略带点愠怒的说:“朕捉弄你?你别忘了,是你自己心甘情愿跟朕进宫的。你该不会以为,朕带你进宫就只是为了让你做一个宫女吧?”
她的手再次落入他的手掌,他猛的把她拉回来,按到床上。看着狼狈的她,回忆撕扯着他。眼前的她如此的熟悉,现在的情景如此熟悉。
“是你不要朕封妃的。”元无极按着她,看着她慌乱的眼,说。
被这样的禁锢着,她很不舒服。她继续上演着以前的故事:偷偷的把手移到头上,飞快地拔出一根簪子,猛地像他的手臂刺去。
“啊——”他低吼了一声,鲜血顺着簪子一点一点地往外滴。他暂时推开了她,站了起来,捂住手臂上的伤口:“你行刺朕?好大的胆子!”
以前,她也是这样刺他的,一簪子刺在他的手臂上。她也心痛他的痛,只是,她想让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可是,他眼里的陌生再次印证了,他不记得,真的不记得。
如果现在他还是想不起来,那么,她就会因为行刺皇上而被凌迟了。这是最后一搏。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带着些许残存的期待,还有少许失望的泪花,看着他:“皇上,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他的大脑再次凌乱起来。难道,他失忆后,曾经忘记的一些人一些事,皇后没有告诉他吗?眼前的这个女人,流泪的双眼,还有他手臂上流血的伤口,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恍如梦一场。即使他忘记了,却还有一些残存,他怎么能够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呢?
眼前的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宫女,肯定有问题。他想着,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一把夺过她手中那带着鲜血的簪子,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厉声问道:“你是谁?”
“奴婢是宫女碧荷。”她看着他,说。
他显然不相信。他拿着簪子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划了一道红色的痕迹,然后用威胁性的口吻说:“你到底是谁?不说,朕就杀了你。”
她的眼泪滚落后,深情充斥着她的眸子。她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那双眼睛让他受不了,心里的那个回忆呼之欲出,却又像被什么给挡住一样。她说:“皇上,奴婢是宋傲荷,您记得吗?”
宋傲荷?列瑶跟他说过,宋傲荷便是当年玩弄他的感情,推他掉下悬崖,最终失忆的那个妖女!这些年来,列瑶一直在他的耳边重复,让他坚信不移。他猛的扔掉了簪子,手掌狠狠地覆上了她的脖子,抓着她,说:“你就是那个妖女吗!推朕摔下悬崖失忆的妖女?”
妖女?这个词足够让她伤心的了。但她也明白,一定是列瑶这样跟他说的。并不知情的他,居然就这样被列瑶牵着鼻子跑。她带着些许绝望的语气,说:“皇上,一定是皇后娘娘说的,对吗?那您呢,您觉得奴婢是妖女吗?”
他使劲掐了掐她的脖子,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内力,就是弱女子一个。这样的弱女子,怎么能把武功高强的他推下悬崖呢?他想,难道皇后真的骗了他吗?他不能接受,说:“那你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