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见尹惟安的时候,恰好是我在三里屯儿瞎晃悠那会儿。
我开着雷克萨斯,车里放着Sia的Breatheme,自个儿心里还美呢,那时候,我这刚归国且不着调儿的待业海归,正在规划美好的前途,憧憬金灿灿的未来。
车开着开着,就停下了。
我把在方向盘上的手僵住,只知道望着左手边儿对面儿那俩人,死死凝着,脑子一瞬间空了。
尹惟安,是你吗?
眉眼鼻唇,每一道轮廓线,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我想,是我看错了,因为八年前,他就死了,死在了最纯粹的青春年月,死在了少时的记忆里,更死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觉得人的长相真坑爹,这世界上,总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两个长得特别相似的,饶是我这种心脏坚强的,也扛不住。
我用手盖住眼睛,眼角湿乎乎的,我好像,很久没哭了,唯独归国前,我妈让我回来直接上妇联的时候,我痛哭流涕了一番,因为那会子,我清楚意识到自个儿好日子到头了。
再往前数,就是八年前,夕阳下,苏温暖告儿我,“他死了”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壮烈地倒下了,再醒来,我哭了整整两天,直到筋疲力尽。
我从回忆里回神,又冲刚才那方向瞅了一眼,刚才那对男女已经没影儿了,我再三对自己说,一定是看错了,然后正准备一脚油门儿出去,没成想,车子熄火了。
我正迷茫的时候,手机很欢乐地唱起来,我在包里模了半天,总算是把手机给掏出来,“你好”
“回头”手机那头儿,有些低哑的声音,我听着有点儿陌生,可还是回了头。
这一回头,我就瞧见了云子悱,丫正风姿妖娆地靠坐在车里。
我开了车门下去,又几步往回走,上了云子悱的车,“车不错啊,哪儿顺的呢?还挂着大使馆的牌照”
“你倒顺一个我瞧瞧”云小爷哑着嗓子,不屑地撇了我一眼。
“你刚才给我打什么电话呀,喊一嗓子得了,不就在我身后头么,钱多的吧”我也瞪了一眼回去。我觉得云子悱来得忒是时候,把我从记忆的苦海里解救出来,不然我这么胡思乱想下去,指不定得想到什么时候,所以这时候,我特别乐意跟他闲扯淡。
云子悱又凉凉扫了眼我,“嗓子坏了,喊不了,你耳朵又背”
“滚”我没好气回道,说完托着下巴把脑袋往车窗外的方向一转,不再言语。
“苏洛”一阵沉默过后,云子悱拔高了嗓门儿,“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啊?”我下意识应了一声,“丢了么?好端端在这儿呢不是”
“得”云子悱拍了拍我,“告儿你一件事儿,坚持住啊”
“说,那么多废话呢”我咬着下唇,听云子悱这语气,不是什么好事儿,丫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儿更大,所以每回他这么一说,我就紧张。
“尹惟安……”
“你说什么?”云子悱几乎是刚说完那三个字儿,就被我打断了,我忽然间反应特别大地抓着他肩膀,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淡定点儿,激动什么呀,没说到重点呢还”云子悱嫌弃地拍掉我两只爪子,然后整整身上的hermes衬衫,“尹惟安当初没死,回来了”
云子悱只说到这儿,我立马推开车门,一路跑着往刚才的方向去,我不知道刚才遇见的,到底是不是尹惟安,我也不知道,他刚才到底是往哪个方向去的,我只知道,我要找他。
我只想找到他。
我顺着三里屯儿一直往前跑,跑到酒吧一条街的尽头,我还没刹住,脚下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跑。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八百米测试,我只跑了四百米,想下来,可老师不让,然后我有跑了两百米,就倒了。
这一回,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在国外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两条腿儿压根不受我控制似的跑着,跑到最后一个踉跄,栽倒。
我摔得很惨烈,左脚崴了,右脚顺带崴了,还有俩膝盖,皮都蹭破了一大块儿,像被撕开的桃子皮一般,揭开着。
我忍着疼,想站起来,无奈就是疼,腿一点儿力气使不上,我正要锲而不舍地努力时,头顶响起清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