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上帝,他带来了唐丽华,和她满身咆哮着的非洲野生动物的味道。唐丽华一直未曾低下头,从我的身旁走过去的时候也不忘用手提包狠蹭一下我的脸,用高档的鳄鱼皮故意挑衅廉价的脸皮。唐丽华转身正要关上洗手间的门,看到我纹丝不动固定在脖子上的脸,和帽沿贴放在眼睛处的冷硬的黑影。谁也不知道黑影下我的眼球溢出了怎样的色彩,在杨秀看来我的不动声色带有一种阴密的反叛和抗议,她感觉到了或多或少的危险。
杨秀握紧手提包的提带,稚女敕的青筋躲在白皙的皮肤下伪装出强悍的姿态,慢慢关上门。她的视线被两扇门一点点压缩得尖锐,直到变成一根坚硬无比不可再压缩的钢针时门被出人意料的打开。唐丽华走到我的面前,手提包晾在我的面前,正颜厉色地问我:“你是对它很有意见是吧?它弄伤你了吗?”
“没有。”我的语气倒很强硬。
“那你为什么死瞪着我看?”唐丽华用手提包碰了碰我的头,快速朝后小退了两步,“你知不知道对我很冒犯?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德行。看我?看我是吧?!”杨秀扬起腿猛地踢了一下我的月复部,我本能地窝身捂住肚子,双腿打颤,几近跪在地上。唐丽华顺势摘下我的帽子,紧抓在手上,见到是我,像捏紧一把带电的弹簧后立即放开一样把帽子扔在地上。
唐丽华受到了惊吓,脾气灼灼燃烧,抓紧皮包朝我砸去。我背上的世界顿时坍塌了,同时间哲非也推到了那座攻击我的碉堡,满地的砖瓦和弹壳。
唐丽华从地上爬起来,边走向哲非边满脸痛楚地叫道:“我是你妈,你不要不承认,你为了一个拿不出门面的丫头打我,这算怎么回事?”唐丽华已经紧挨着哲非起伏巨大的胸脯仍旧强攻劲逼,哲非两臂半张在她的头两旁,仿佛臂间被缠上了一根新买的皮筋。哲非看到周围积满的观众,始终没有出气放手去满足手“打死一只正休憩养色的苍蝇”的渴望。
哲非只有随着唐丽华的前进而后退,但唐丽华依然不依不饶,满脸痛楚变成翻滚的炽红的岩浆,“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那么久不把她带回家?你想过你的爸爸没有?就算你们结婚也要经过他的同意。”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带回去,今天就带回去!”哲非抓住唐丽华的手臂阻止她在继续向前,她猛烈地晃动身子想挣月兑开哲非的拘缚。哲非慢慢放松一下手掌,唐丽华如挣月兑渔网的金枪鱼准备冲向哲非的心口。哲非一个右向转移,一个左向推力,被错开的唐丽华扑在一个架着近视眼镜的男人怀里。男人深吸了一口唐丽华头发上浓烈妖冶的玫瑰花香,橘皮似的脸亮出了红晕,额头三十岁的皱纹互绞在一起,让她以为只有二十岁的抬头纹。
“小姐,你没事吧?”男人挑起粗短的眉毛问。
唐丽华“呸”的一声推开男人,男人绞起大腿,五官的边角扭曲成波纹。唐丽华皮笑肉不笑地问男人:“大叔,你还好吧?希望你已经有了孩子。”
唐丽华掌心朝上,缓缓抬起,气定丹田,转身,迈着随时准备高贵的步子,在我的面前停下。哲非将我抱得更紧,对唐丽华永远是小心提防的心态。唐丽华亮出刀口一样的微笑,从我的手上扯过帽子,亲手为我戴上。待到她的手安静地放进她的口袋里后我才用心脏顶起后仰的身子,恐色在哲非的目光里融掉。
唐丽华远远看着丢在地上的手提包,心平气和地跟我吩咐道:“子玲,能替你未来的妈捡一下包包吗?”
哲非似有若无地朝我摇了摇头,使了一下眼色。我拔开放在我肩上的哲非的手,笑说“没事”,走去替唐丽华捡起地上的手提包,恭顺地交给她。唐丽华手放在手提包上,凑近我的耳旁说:“今天晚上我会在家准备很丰盛的饭菜热情招待你的,一定要来啊。”说完就一把从我的手上夺过手提包。
“谢谢你!”我很高兴唐丽华能够接受我这个低贱的没有来头的女孩做她的儿媳妇,我欣慰地看向哲非,他紧绷的神情慢慢松开,柔软得如同一块花园泥土上的白雪。
观众也该散了,他们的表情告诉我这个片段是他们最不满意的,似乎过早地注定了结局,而且是可悲的邪恶的喜剧。男人取下眼镜,模糊的视线里见到唐丽华羽化的性感曲线,多了几分梦中仙的味道。其实他想说的是马路杀手。
唐丽华刚巧走到洗手间门口,哲非一个突然地叫住她:“你不能进去!”
散席的观众犹如戴眼镜的蟑螂嗅到了麻油的味道立刻围拢过来。
唐丽华迟疑一会儿,抬头看了看洗手间的标志,说:“我是男的吗?为什么不能进去?要是你想陪我可以一起来啊。”哲非被弄得哑口无言,眼睁睁地见唐丽华进去,抱拳祈祷着。
唐丽华背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脸皮腐烂,暴露出阴森森的笑。肖晴走到唐丽华的面前,取下浅蓝色口罩,金刚怒目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浑身上下虫蛀鼠咬。
“你还活着啊?!你儿子不是说你死了吗?”唐丽华畏畏缩缩挤弄着身子,手在身后悄悄启开门锁。
肖晴大步走上去,推上刚被打开一条缝的门,捏紧嗓子,声音瓷实了很多,“我告诉你,我没死,也不会死。应该死的是你,你怎么骗我的?”
“我骗你什么了?”
“你曾经答应好好照顾我的儿子的,现在看来你根本没尽到一个母亲的义务,你还口口声声地尊称自己是他的母亲。”肖晴的样子就像恨不得活生生吃了唐丽华。
唐丽华在极大的压力下反而会释放出刺猬本能,只要轻轻皱起眉头,所有拦在她面前的肢体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影子障眼法一般。当然,她更不会把肖晴放在眼里,她知道用什么对待肖晴最有效。
唐丽华轻而易举走出肖晴设置的精神囚笼,在浴台上放下手提包,从里面拿出眼线笔,沿着原先的眼线加浓,在眼尾脚停下,节俭气息地问:“那你想怎样,想回去照顾哲非吗?你打算现出江湖,面对大大小小的报刊杂志和摄像头?”
“为了哲非,我打算出现,我觉得哲非也希望我那样做。他之前就老在我的耳边告诉我他有多么羡慕那些和自己的妈妈一起逛街的孩子,有自己的妈妈为他做饭,夹菜,盖被子,催他早点睡”
唐丽华放下眼线笔,打开水龙头,手成鹰爪状,毒舌火唇地恐吓道:“你要是敢再对振明动一丁点心思,我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知道我的性格。”
“你放心,我和顾总已经不是什么夫妻了,也不会在回到过去,但我必须面对他,这是为了开始我的过去,没有他的。”
“我记住你的话了。”唐丽华打开一马桶隔间的门,一个装扮时尚的老太站起身,迟钝到将裤子忘了提起来,迟钝到惊诧的表情过了很久才挤出来。
老太问唐丽华:“你是肖晴吗?”
唐丽华捂住鼻子,胡乱地白眼,还未等老太完全提上裤子,洗手间门被推开了,哲非傻了眼,牙齿上咬着“妈”字的尾脚。老太松开手这个世界时常抽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