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朝我行礼道:“奴婢给娘娘请安。”
微微皱眉,瞧着她问:“这么早,你怎么来?莫不是太后找本宫有事么?”
她笑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她的话,说得我一惊,难道昨日那王太医,真的没有按照夏侯子衿说的话来禀报他的病?所以这么一大早太后便要派人来找我去问话么?
我正想着,便听眷儿道:“太后说,看娘娘昨日的经文抄得虔心,十日之期便罢了,娘娘您一会儿可回宫去了。”
她的话,倒是叫我怔住了。
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此事。
眷儿又道:“奴婢话带到了,就先告退了。”她又朝我福了身,便下去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茫然起身。
朝晨行至我身边道:“如此的话,奴婢也不必回去帮娘娘拿衣服了。”
我不过抄了一日的佛经,便叫我回去了。太后此举,真让我不解了。
回了景泰宫,众人见了我有些讶异。别说他们,连我都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唯独芳涵,她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是一直早便知道此事一般。
屏退了众人,独留下芳涵在房内,她上前道:“娘娘的手好些了么?”
我点了头,只问她:“晚凉呢?”
“关了静闭,今日才第二日,还有一日,再放她出来。”她的话语依旧淡然无味。
缄默了,还有一日呢,那我是连看都不能去看她的。
隔了会儿,才又开口道:“本来今日想让朝晨会景泰宫来,要姑姑帮本宫查一些事情的。”
芳涵帮我倒了水,递到我手中,低声问:“娘娘有何事?”
浅饮了一口,我想了想,才道:“本宫想要知道前朝太子和拂希之间的关系。”
她的神色有些微微的恍惚,不过只一瞬,问我道:“娘娘怎的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的确,将前朝太子和拂希扯上关系,听得来就是那么奇怪。裕太妃虽然疯癫,可,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事情。
见我未说话,芳涵又开口道:“娘娘,此事您还是不要查。”
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她依旧低了头道:“奴婢不知娘娘从何处听来此事,可,奴婢以为,纵然他二人有着关系,娘娘您也是不该管的。世人皆知,他二人都已经不在世上,有没有关系,您想关心,可,更有些人,会特别关心着您。”
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神色很是平静,丝毫瞧不出其他。
将手上的杯子搁下,我缓缓起了身。
她的话,自是有道理的。
拂希和前朝太子都已经死了,他们之间是否有关系,其实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也知道,芳涵劝我不要查的原因。
此二人,在天朝后宫都是甚为敏感的,一个不慎,我便会惹祸上身。
更有那日,太后不过听闻我道出“太子”二字,便已经是那样盛怒不已。也许,我是该听了芳涵的话,将此事淡忘。
可,昨日,在天胤宫外头,他的那句“青梅竹马”的话,不知为何,我思及.便会觉得心酸不已。
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当年他与拂希的事情。
所以,听闻拂希与前朝太子有关,才会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切。
芳涵叹息一声道:“娘娘需要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任何有关拂希的事,对于夏侯子衿,都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而我与顾卿恒的事情刚刚过去,是碰不得前朝太子的事的。
半晌,才开口道:“姑姑说的是,是本宫糊涂了。”
“娘娘……”芳涵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我皱眉道:“姑姑有话,但说无妨。”
她似考虑了下,才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可有听闻有关荣妃月复中帝裔的消息?”
我一惊,复,又想起咋夜那两个宫婢的话来。沉声道:“她月复中的帝裔果真有问题么?”
芳涵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只开口道:“看来娘娘也是听闻了?奴婢今日稍稍打听了下,貌似,知道此事的人,除了奴婢,便是娘娘您了。”
猛地抬眸,这么说,是故意让我与芳涵听闻此事?
“娘娘怎么看此事?”她低声问我。
缓缓起了身,略微思忖了下,开口道:“想来要找那传出此话的宫人是比较困难。那么,现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宫里有人知道了荣妃月复中的帝裔有异,可,却不想自己动手,所以要借我的手去查。这第二么,也许根本就是荣妃自己放出的风声,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她月复中的帝裔应该无异。至于她是想借此机会做什么,本宫暂时还想不到。”
昨夜我也只瞧见了那两个宫婢的背影,看着芳涵的脸色,我也知,让她知道此事的宫人,她定也是未曾见过面的。
见她点头道:“所以奴婢帮娘娘去御药房取药膏之时,顺便打听了一下。据说一直给荣妃请脉的太医,从来只有一个,便是孙太医。”
“也就是说……”
除了孙太医,并未曾有其他的太医瞧过千绯。那么,她月复中帝裔是否真的有问题,倒是成了谜了。
芳涵朝我点头,看来,她想的,与我一样。
不过此事,我还不想管,我想,先观摩观摩。
既然只有那孙太医一个为千绯请脉,那我倒是有个更好的办法,如果她月复中的帝裔真的有问题,我也会让她自己现出原形来。
而我,也从来没有忘记玉婕妤当日的话,她要我,动不得千绯。
这日,傍晚的时候,听闻太后亲自去了天胤宫。
嘴角不自觉地想笑,他该是高兴了,太后终是亲去探他。
其实,他即便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太后对他的关爱还是不少的。
我想,除了拂希一事,他和太后之间应该还没有出现过裂痕吧?
虽然我不知道这一次,又究竟是为了何事。但终究是,太后又退让了一步。又过一日,晚凉的静闭期限满了。我让人去放她出来的时候,因着只喝了三日的水,她虚弱得几乎站立不住。“奴婢谢娘娘宽恕之恩。”她朝我说着,一个不慎,便要跌倒。我忙起身,扶住她,她略微有些惊恐,低了头道:“娘娘不可,奴婢……”“晚凉。”我打断了她的话,摇头道,“这一次,是本宫对不住你。”
她笑言:“奴婢不出来,朝晨也会站出来。奴婢们要做的事情,便是护得娘娘您周全。”
扶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叹息一声道:“只可惜,这次,本宫让你们失望了。”没有扳倒千绿,赔上了晚凉和顾卿恒。
晚凉道:“不,娘娘您错了。此事必然也传进皇上耳朵里,从今往后,皇上再也不会怀疑您是硕大人的人了。娘娘您试想,这后宫里,还有什么能比得过皇上信您?所以娘娘,这一局,您并没有输。”
我微微一惊,瞧着面前虽然虚弱,却字字悭锵的宫婢。
不禁失笑。
是否因为这次,连累了顾卿恒受伤,所以我竟,看得还没有晚凉透彻。
是啊,有昨日夏侯子衿天胤宫的那番话,他信了我的所有,我,还求什么呢“娘娘……”她又唤我。
我回眸看她,却听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姑姑说,这后宫之中,独您和姑姑听闻了荣妃月复中帝裔有恙之事?姑姑的意思是……”她的声音骤然低下去,我不自觉地上前,她才又道,“景泰富有了谁人的眼线。”
听她说出来,我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上回,是有宫婢在我的窗外叙说千绿与夏侯子衿的事情,被我罚去了浣衣局而这次,便是将“不小心说的话”地点,摆在了景泰宫外。可,要得有人知道,我的去处,还有,芳涵的去处。这一点,我起先,也想到了。
不过这番话,从晚凉的口中说出来,那么的芳涵要她……
才想着,便见她在我的面前跪了,低了头大声道:“奴婢这次犯了错,引得娘娘错打了惜嫔小主,幸得没有闹出大事,娘娘纵使再责罚奴婢,奴婢也毫无怨言。”
看着底下之人,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一酸,几欲落泪。却是忍着没有上前,微微别过脸,不去看她,只开口叫道:“祥和!”
“奴才在。”祥和从外头推门进来。
我指着地上之人道:“本宫念在她初犯,此次静闭之后,直接降为无品宫婢,待她有了力气了,便也不必来本宫身边伺候,直接打发去外头。”晚凉依旧俯首,哽咽道:“谢娘娘。”“娘娘!”祥和蓦地跪下道,“娘娘,晚凉姑娘一时口快,您罚了也便算了还是让她回您身边伺候吧!奴才替晚凉姑娘求您了!”
我转了身,咬着矛道:“此事不必再议。”语毕,再不做停留,径直出去。
“娘娘……”身后的祥和大叫我一声。接着,听他又道,“晚凉姑娘不必伤心,娘娘许是在气头上,过几天,又会把你调回身边了。”
外头院子里的宫人们个个吓白了脸,见我出去,忙低头行礼。我扫了他们一眼,个个一副无害的样子,微微握紧双拳,晚凉真的可以,找出那个细作么?
回了寝宫,朝晨进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
我猜,此事芳涵只告诉了晚凉一人,所以不管是朝晨,还是祥和祥瑞,都是不知晓的。我端起茶杯浅饮着,却不问朝晨是否怪我的话。
晚上芳涵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宫婢进来,开口道:“娘娘,她叫初雪,日后.就让她代替晚凉的位置。”
语毕,那叫初雪的宫婢已经乖巧地跪下,道:“奴婢初雪见过娘娘。”
我瞧见,朝晨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却始终是一句话未说。
我沉声道:“起来吧,在本宫身边做事,事事都擦亮你的眼睛,否则,下一个出去的,就是你!”
她忙点了头:“是,奴婢谨记娘娘教诲。”
我向朝晨看了一眼,开口道:“朝晨带她下去,有什么要注意的,你教教她。”
朝晨迟疑了下,终是应了声,行至初雪身边,声音有些冷,开口道:“走吧。”
“奴婢告退。”
她二人走了出去,才又听芳涵道:“初雪这个丫头生性聪明,事情教起来学得也快。不过娘娘,奴婢可以和您坦白说,她虽也是奴婢一手教的,但,如若有事,她能否像晚凉一样对您死心塌地,奴婢不能保证。此话,您一定要牢记了。”
我怔了下,才反应过来。
半晌,开口道:“姑姑,本宫如此对待晚凉,是否太过狠心?”
她却依旧不动容,只道:“娘娘若是不小心,一旦出事,便是整个景泰宫都不会有人好过。娘娘既能进宫来,难道不知这宫中的险恶么?”
我缄默了,我又岂会不知?
呵,是否只是因为,我还不够狠心啊?
对我好的人,我,一个都不忍心伤害。也不忍心,看到他们受到伤害。
顾卿恒如此,晚凉亦是如此。
又过三日,听闻夏侯子衿的病痊愈了。那夜,便去了姚妃的储良宫。
呵,太后过天胤宫去探他,他果然也是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的。
而千绯与千绿两姐妹,忽然没了动静。
舒贵嫔的禁足今也在两日后,解了。
我伏在案几前,执笔画画。离上次伤了手腕已经过去六日,我的伤也早已经好了。再取宣纸的时候,竞发现已经没了。随口便叫:“晚凉。”
身侧之人上前来,小声道:“娘娘,奴婢初雪。”
微怔了下,回眸,对上宫婢的脸,才猛地又想起晚凉被我调去了外头做粗使宫婢了。
浅笑一声道:“本宫习惯了,初雪,去帮本宫取些宣纸来。”
“是,奴婢这就去。”她应了声退下去。
搁下了笔,行至软榻前坐了,才听得门口朝晨唤我:“娘娘。”
她端了茶水进来,递于我的跟前,看我接了,她才咬着牙开口:“奴婢方才听您喊了晚凉的名字了,娘娘,奴婢知道,您是仁慈的。”
我淡笑着看她:“怎么,是想替她求情?”
她却摇头:“不,娘娘做什么,奴婢都不会有异议……”
将茶杯放下,随口道:“也罢,你下去吧。”
她却还是不走,我以为她不过嘴上说没有异议,实则还想与我说有关晚凉的事情,却不想她竟然道:“娘娘,姑姑要奴婢告诉您,皇上说顾侍卫的事情是个误会,说顾侍卫给那宫婢的药膏原是因为见她脚伤,顾侍卫心善才给的。那宫婢却是真的心仪了顾侍卫,故此冤枉了他。此事已经彻查清楚,皇上还说,待顾侍卫伤好后,提拔他为御前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