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真大,如果要隐瞒起一个人来,简直太容易。明明是个小孩子,他还是个聪明的小孩子,他懂得如何不让别人发现。这也正是夏羽担心的地方。
夏羽模着肩膀,虽然包扎过,但心情一激动,肩膀上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记得上次这么着急是什么时候,他一向认为自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他的自负来源于他的才能,可现在,才能似乎对整件事起不了什么作用。
夏羽走到护士站,问那里的当班护士,她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没看到。
夏羽敲敲额头,身边的白荷替他擦了擦汗。夏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白荷报之以甜蜜的微笑。
和楚可怜以及萧梦音比起来,白荷不是那么有个性,她也没有那两个女人一样的雄心壮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感觉不到压力。夏羽很喜欢这种没有束缚和约束的感觉。一直没有拒绝过白荷的好意。
“夏羽,你说明明会去哪呢?”
白荷忧心忡忡的问话把夏羽拉回现实。
夏羽想回答,又没法回答。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一个孩子,怎么想法这么复杂。我……唉,这可怎么办呢?”
夏羽像是问白荷,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当然不会得到答案。
白荷说:“夏羽,我保证,你会解决这个问题。”
夏羽不明白,问她:“为什么?”
白荷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是夏羽,你是个出色的男人。”
夏羽只好苦笑,白荷给了他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走到医院后面的公园,夏羽忽然停下脚步,他转头试探性地问白荷:“你说,明明会不会已经出了这个医院?”
本以为白荷会说不知道,在大问题上,她从来就没拿过主意。
出乎夏羽意料,白荷以不容置疑地口吻说:“不可能。”
“为什么?”
白荷斩钉截铁地给出来答案:“因为女人的直觉。夏羽,你相信我,女人的直觉是非常准的。明明还没有出医院。”
和白荷在一起,有时候难免被她的这种自然呆的性格逗乐。夏羽没心情乐,白荷的话成了冷笑话,不过,夏羽的心情还是舒缓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沉闷。
夏羽转过头,看了看四周,周围零零散散的走着一些穿病号服的人,应该是住院的病人。远处有座假山。假山后有个小池塘。如今,秋高气爽,有几个人坐在池塘边的躺椅上聊天。
夏羽问他们是否看到一个孩子?他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夏羽自然失望。这里也是没有什么发现,白跑一趟。可是,他换了一个角度,又觉得很有收获。明明是个小孩子,走到哪都会有人关注,如果他大模大样地来过这里,那么一定会有人见到。这么多人不可能见不到他。这么说来,白荷的直觉还是挺准确的。
夏羽拉了拉白荷,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白荷没有动。
“怎么了?”夏羽问她。
白荷把手指竖起在嘴唇上,轻声说:“我感觉明明就在这附近。不会太远的。”
夏羽盯着白荷,白荷的眼睛在四下里寻觅,在附近观察了一圈后,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失望。
夏羽拉了拉她,催促一句:“快走吧。我们再到别的地方去找。”
白荷不说话,轻摇了一下头,说:“别说话,我马上就要发现他了。”
“什么?你有这种本事?”
夏羽还是不信,虽然他知道白荷这个表面上有点花痴倾向的蛋白质女孩绝对不同寻常,但是夏羽从来没有期望过白荷能在找人方面帮上多大的忙。
白荷没回答夏羽的问话,而是弯下腰,膝盖着地,脸向下,鼻尖几乎触到地面。
“你在干什么?”夏羽迷惑不解。
“闻味道。”白荷简单回答。
“你闻味道?闻得出来?”夏羽不信。
白荷侧过脸,顺了一下头发,那种标志性的自豪语气响起:“那当然,我是血统高贵的涂山……”
“好了,好了。”夏羽打断她的宣言,“我们还是尽快的找出明明吧。”
白荷又嗅了几下,之后指着左前方说:“那边!”
说完,她先冲了出去,夏羽在后面跟着。两个人来到了住院大楼的背后,那里有个小侧门,侧门锁着,两扇门之间并没有关紧,之间的宽度大致上可以允许一个小孩进出。
白荷终于有机会展示出自己与生俱来的特异功能。她本以为夏羽会夸奖自己,夏羽却没有。他把注意力放在门上。门上有锁,是一把六七十年代的生锈老锁,锁头锁住一个四五个环的铁链子。
周围没有人,去找人也不方便,更浪费时间。夏羽运了运气,准备用肩膀把门处理掉。他刚刚一用力,肩膀就疼了起来。疼痛告诉夏羽,他的肩膀暂时是不能用。
“白荷,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我……”
夏羽的话没有说完,那边“咣当”一声,木门摔落在灰尘之中。白荷拍拍手,之后把鞋子穿回脚上。毫无疑问,这扇木门在白荷的大力飞踹下倒下的。不说粉身碎骨,也是彻底完蛋。
“真厉害,”夏羽低声说了句,“如果你去参加奥运会,一定可以拿金牌的。”
时间紧迫,白荷拉着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的夏羽往里走,刚一进门,细心的夏羽就发现室内有小孩子的脚印。
夏羽和白荷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这个方向是对的。
走了几步,夏羽对这里的环境有了个认识,这里是个储物室,储藏的都是一些六七十年代的东西。新东西机会几乎没有,从门外的那个近十年没有人上过油的锁头也证实了这个推论。
夏羽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张报纸,上面的灰尘积了二指厚的尘土。清理掉尘土,里面是一张*时期的报纸。上面还有关于某些国家领导人被打倒的社论。
夏羽没想过自己要当历史学家,对这些老东西毫无兴趣。
前面有扇门,夏羽和白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了一阵哭声,白荷抓住夏羽的胳膊。正是那只受了伤的胳膊,夏羽皱了皱眉。
夏羽安抚白荷:“没事,我听出来了,这确实是明明。你的分析是正确的。明明就在这。”
夏羽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白荷很安心。她松开了手,转而拉着夏羽的衣服。
夏羽没有急着去推门,而是在门外听了听。里面只有明明的哭声,没有别的声音,换句话说,就是明明一个人在里面。
夏羽轻轻推开门,看到里面点着蜡烛,蜡烛发出影影绰绰的光,把人的影子不成比例的投射在墙上,显得狰狞而可怖。
明明就坐在桌子旁,夏羽觉得机会来了。他轻轻走过去,靠近孩子。
“明明,你怎么跑了?我们找你很久了。我……”
还没说完,明明就开口说话了:“夏叔叔,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
夏羽吃惊不小,那么长时间没说话的明明居然说话了。
“明明,你会说话了?”夏羽又惊又喜。
明明摇头,说:“其实我一直会说话。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觉得和别人没什么可说的。”
“为什么?得到别人的帮助不是很不错的吗?”夏羽继续问。
明明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个孩子能说什么。
夏羽想去拍拍明明的头。手刚刚举起一半,明明一躲,手臂落空。
“叔叔,找到治好我的病的方法了吗?”明明问夏羽。
夏羽强壮镇定的说:“当然能,只要你配合。”
“真的能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明明不相信。
“是的,医生是这么说的。”夏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值得信任。
明明摇头,夏羽的话骗不了他。
白荷关爱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明明呜呜的哭,白荷的眼泪也快要掉下来了。
“明明会死吗?”明明突然问。
夏羽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正想用别的事情搪塞一下。白荷说话了:“明明,你知道吗?今天很多人都在找你,可是你却躲在这里。这里太黑了。”
明明月兑离白荷的怀抱,蠕动着嘴唇说:“我想如果我死在深山里,谁也找不到我,那么你们就会认为我一直活着。那样,夏叔叔就可以自由的生活。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们的生活。”
白荷动情的说:“明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里没有你,整个气氛都变得冷清。夏叔叔是个挺特别的人,他是不会半途而废把你放弃的。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实践诺言。”
夏羽也说:“明明,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如果病好了,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画画。那多好啊。”
“画画吗?”明明脸上充满了向往,“我很喜欢。可是,我的画不是很好,别人都说我的画太古怪。”
夏羽笑了,因为也有人这么说过他。
“不是你画的不好,是很多人不了解。嗯,比如这位阿姨,就看不懂,可是这不代表你的画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很多大画家画的都是一般人看不懂的。”夏羽继续开解他。
“明明的病很重,会花很多钱的。夏叔叔,我……”后面的话明明不说了。
“没错,是会花很多钱。”夏羽蹲在地上,语气深长的说:“其实,真正可爱的是你这个人,钱什么的,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夏羽的话很中肯。明明看着他,一语不发。
夏羽说:“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明明,我已经找到骨髓了。只要你能再坚持,你就会好的。”
明明看着他们,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明明跟着两个大人一起出来。出来时,夏羽抬起手,挡住了深入眼睛的强光。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夏羽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只要顺着这条路走,就可以回到住院楼。夏羽长长松口气。明明终于找到,并且还会说话了,再加上明明的病有痊愈的希望,这是多喜临门,夏羽高兴地哼起了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