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黄狗并不生气,吐着舌头跟着他奔跑。
冷青来到自家屋前的地坪里,叉着腰大口大口喘气。
屋前没有拴马,屋内也没有女人的说话声。唯有“咯吱咯吱”锯竹片儿的聒噪声,越过了门窗,跳进冷青的耳朵里。
冷青四下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一个人影,连平日里常见的咯咯哒哒的小鸡群也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里。
他跨进大门,走进他爹的小偏屋。
他爹显然沉浸在独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他的左手边是凌乱的纸张、竹片、浆糊、毛笔、颜料等,右手边是整整齐齐的小屋、轿子、灯笼、小人、小马等。
“爹,刚才有人来找你吗?”冷青擦着额头的小汗珠,问道。那条黄狗走近锯竹片儿的老人,鼻子不停的嗅着。
亏得他爹是在锯竹片儿,不是在画人的眼鼻或者屋的砖瓦。不然他爹是听不见有人叫他的。
“找我?谁找我?什么事?”他爹放下了木锯,昂起头来。
“两个女的,很漂亮,骑着大马。”冷青用手比划。
“呵--”他爹从左边拿起一张纸,折来叠去。“骑大马?你看花鼓戏呢吧?现在还有谁骑大马的?”话才说完,他爹的手里就多了一件好看的小马褂,当然是纸折的。他爹在一大把的毛笔中随意捡起一支,蘸了些黑墨,往小马褂上一点,便有了圆溜溜的纽扣。他又选了支最细的毛笔,蘸了些红墨,在纽扣上画一个叉,纽扣便如某家贤良的媳妇亲手缝上去的一样。
“不是花鼓戏。我真看见了。他们还问我路来着呢。”冷青有些急。
他爹将小马褂套在一个小人的身上,回答道:“我真没看见。她们是不是没听清楚你的话,走到别的地方去了?”
冷青跺脚道:“不可能。我反应过来她们是找你的,就马上跑过来了。路上没有看到她们啊!”
他爹心不在焉的说:“也是。”然后,他又锯起竹片儿来。
那条黄狗将湿润的鼻子凑近他爹手中的竹片儿,咻咻的嗅着。
他爹举起竹片儿敲了一下狗的脑袋,骂道:“死狗,嗅什么嗅?你以为这是骨头啊。呃,对。这是骨头,可是这是纸人的骨头,不是活人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