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四伯说医圣孙思貌把每一针都取一个鬼名时,冷青觉得非常诧异。但是那次的诧异程度远远不及这次听见一个道士唱着不是咒语的歌谣。
不过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搭理这个不伦不类的道士。他急着赶往三座山后的一个小村的葬礼。
在最后一座山的下坡路上,冷青远远看见了一队身穿白衣的人无精打采的走在狭窄的田间小道上。前面四个假道士吹的吹号,打的打锣,敲的敲鼓,撒的撒钱。当然,那不是真的钱,而是外圆内方的纸钱。紧跟着就是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棺材由八个熊腰虎背的汉子抬着,八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扶着。由于棺材中先装了生石灰,再装了木炭,然后才装了尸体,所以得由他们十六个人轮流抬。
棺材后面便是一个黑布轿子,由两个汉子抬着。轿子里一个女人号啕大哭:“爹爹呀,爹爹呀,你老人家咋就这样过去了呢?撒手不管我们了啊……”
冷青听着那个女人的哭声,觉得有点虚情假意,颇有演戏的成分。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轿子里的女人也许不是死者的女儿。但是这个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葬礼上必须有个号啕大哭的女人。是死者的亲生女儿,自然推卸不了责任;如果死者没有女儿,那只能由家人请个年龄适当又能哭会号的女人替代。
轿子走过,就是举着白灯笼的几个小孩子。小孩子不懂得生离死别的悲伤,还互相逗逗打打,嬉皮笑脸。葬礼中必须有几个小孩子举着白灯笼给亡人照路,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小孩子一般都是从左邻右舍叫过来帮忙的,葬礼完了之后还会给点小钱打赏。
小孩子后面就是亡者的亲人家属了。他们脸上大多挂着悲戚的表情,一个个像月兑了线的傀儡一样歪歪扭扭的跟着队伍乱走。
队伍的最后面,是一些帮忙的或者看热闹的人。
冷青冲到队伍的最后面,四处寻找他爹的影子,见人便问:“你看到那个做灵屋的人没有?”
在这里,“做灵屋的人”比“冷零五”更有知名度。
问了几个人,都摇头不知。
落在队伍后面十多米远的一个老太太小碎步跑了过来,主动问冷青道:“你问的是那个拖着一板车纸屋纸人的吗?”
冷青急忙点头。
老太太面露笑容,说道:“他呀,刚刚被一个胖嘟嘟的道士叫走了。那个道士显然没有上过学堂呢,三角旗上的字都写错了。”
冷青愣住了。刚才碰见那个道士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爹爹啊。
旁边一个妇女笑道:“老人家,道士哪里会上学堂哦?他们都是坐道观,读经书的。再说,道士哪有胖嘟嘟的?天天又是辟谷又是吃朱砂,个个瘦得像猴呢。莫不是您老人家的眼睛看花了?”
老太太朝那妇女啐了一口,道:“我哪里会看花眼?我现在穿绣花针都不用孙子帮忙。你说我看道士是花了眼,那我还看见做灵屋的人,还有他拖来的纸人纸屋了,难道也是看花了眼?”
妇女自讨没趣,翘着嘴走开了。
冷青急忙问道:“做灵屋的人走了,那纸人纸屋都在哪里?”
老太太朝不远的村庄一指,说道:“呶,在死人的地方咯。这会儿估计开始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