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婉儿把诏书放到母亲面前,想和和母亲一起分享喜悦和荣耀时,没想到母亲却吓得晕了过去,仿佛她要赶赴战场似的。
“不可以,你不可以去那个女人身边。”苏醒过来的郑淑落着泪,死死地抓着女儿的双臂,“她是一只老虎,我不能让你羊入虎口。”
母亲废尽全力的手,深深地抓痛了她的臂膀,婉儿没法理解母亲的恐惧,在她眼里皇后是一位美丽又和蔼的女人。就算皇后是老虎,她也愿意去虎口营生,与其让她在这条黑暗阴冷的永巷里度过一生,宁愿在辉煌的地方冒险,何况那里还有她所爱的人存在。
“母亲,永巷的女人永无出头之日,您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永远困锁在黑暗中吗?”
“孩子,安静的黑暗远比虚幻的华丽来得实在。”
“不,我讨厌现在的生活,讨厌奴婢的身份。”
这时候天空响起一声雷,把屋里的两个人都惊吓了一下。迟迟不能下的雨,仿佛不能再忍受天空的束缚,开始暴发出强裂的反抗声,正如屋内的气氛。已经长大的女儿有了自己的意识,母亲的劝告与爱护成了束缚之绳。
郑淑松开女儿的双臂,绝望的目光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然后开始向女儿讲述家族的事:“十四年前的深冬,皇上心生废后之意,让你的祖父起草诏书,拟诏间皇后冲了进来,胆怯的皇上竟把废后之意推给你的祖父。当晚,大雪漫天飞舞,皇后亲驾上官府,以谋逆罪下令满门诛杀。鲜红的血点缀在纯白的雪上,如一朵朵红色的血花。”
郑淑停了一下,拭去眼里的泪水:“杀戮间,一个婴儿的啼哭声惊动了皇后,那是刚出生不久的上官仪孙女。她抱起襁褓中的女婴端详着,女婴竟然停止了哭叫,还朝皇后露出了笑容。这一笑,救了她自己的命,也救了她母亲的命。皇后免去了两个人的死罪,配入皇宫内庭,成为掖庭宫永巷里的奴婢。”
母女间出现了持久的沉默。婉儿终于理解了在永巷隐守固命的母亲,也终于领悟了梦,那场灭门杀戮和那张美丽威严的脸,竟然会在她幼小的脑海里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自己崇拜的偶像却是上官家族的仇人,自己爱上的男人是仇人的儿子,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窗外,浓厚的乌云沉重的令人窒息,就像她心头的乌云。婉儿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所有的喜悦与激动都化成了沉甸甸的伤痛。她真的要去仇人的身边尽忠吗?真的要将自己的才华和智慧奉献给那个女人吗?
而得到的答案又是令婉儿吃惊的,是的,她会去。既然她的命是那个女人保留下来的,那将命做为礼物回报给那个女人又何曾不可以;既然那个女人毁灭了上官家族,她做为上官家族的后裔去毁灭那个女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窗外落下了倾盘大雨,束缚了好几天的雨,此刻下得多么尽兴。沉甸甸的伤痛化成了复仇的情绪,像窗外的雨一样猛烈。婉儿做了复仇的打算,以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她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个怎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