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造假
三年一个周期的“普九”检查再次来临了。我所在的陈八王小学虽然破旧简陋,但为了防止万一领导发了神经,想到“老少边穷”地区溜达一圈,从而捅出娄子,因此我们也得将该准备的材料准备好,,以应付检查。
陈人贤平日里就懦弱无能,现在有活儿要干了,更加支不动那些娘们儿,于是便趁我不上课的半天里,让我跟他一起整理材料。要准备的材料五花八门,其中有一项是历年在校生的花名册,由于要准备三年的,所以工程量不算小。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了,陈人贤便对我说:“要不让六年级的学生过来帮着抄一抄?”我说:“那你去叫吧。”陈人贤到六年级教室叫来了五、六名写字写得好的女生。我将任务依次分配下去,让她们抄写,我则只管整理。就这样,一群人一直忙到放学后很久才勉强算完,该抄的抄上了,该瞎编的瞎编完了。
那天,外面正下着雪,天黑得又早。那些娘们儿们从头至尾没帮一下忙,只是临放学时来屋里看了看便四散而去。
28、约会
半年之中,我和刘美丽的关系虽然没有任何进展,但我与她之间的微妙情感却一直若即若离,未有片刻的断绝。每次面对她那莫测的目光,内心都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波澜;每当闲暇静坐之时,脑海里都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她的倩影。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而刘美丽在平日交往的不经意言语中也时而流露出对我的好感,这使我改变两人关系的念头蓦然又起。
临近考试的一天早晨,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安排着参加考试的学生名单(镇教委规定,只有一部分学生参加正式考试,其余自测。),刘美丽忽然推门走了进来,她到我身边俯子看了一下纸上的名单,说:“你们班参加考试的学生定好了吗?”我说:“还没有。”她起身从办公桌上拿了课本转身要走。我见时机难得,便马上站起身来说:“等一等。”刘美丽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低着头问:“什么事?”我心里“怦怦”直跳,有点结巴地说:“等考完试,你……能不能到这儿来一趟?”刘美丽的脸颊顿时变得跟红苹果一样,她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说:“到时候再说吧,也许不会有空。”我意味深长地说:“这不全在你吗。”刘美丽说:“不全在我。”我问:“那在谁?”刘美丽说:“人多了。”刘美丽开门走了出去。约会信息发了出去,我感到很高兴。我当时的如意算盘是想先和她单独谈谈,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她真的对我有感觉,我再展开正式的追求攻势。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考完试后,刘美丽根本没到学校去。我一连几天忐忑不安地等待换来的却是大失所望。刘美丽的爽约使得全盘计划毁于一旦,并最终拉开了悲情苦恋的剧幕。
29、愧疚
在考试前的一天下午,老妈突然走进了办公室。她的到来让我很感意外。老妈从提包里取出一个邮包递给我,说:“你寄到出版社的稿子让人给退回来了。”(沙泥镇的乡巴佬往往偷拆私人邮件,因此我将寄信人地址改成了大港的住址。)顿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失落和伤感立刻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与此同时又有些生气,我对她嚷道:“还有两天就考试了,我马上就回去了,你还送过来干什么?!”老妈说:“我怕你急着用。”我说:“有什么着急用的?!你不白白浪费路费吗?!”老妈见我心情极糟,站了片刻便去了姥姥家。姥姥家距陈八王小学十几里路,老妈也没骑自行车,走着去的。
第二天一早,阴云如铅,寒冷刺骨。我正在办公室里扫地,老妈又来了,她对我说:“我回去了。”虽然过了一个晚上,我的心情却仍然没有任何好转,我不耐烦地挥手说:“快走吧。”老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屋子。扫完地后,我用簸箕将垃圾端到学校大门外倒掉时,看到远处老妈那孤独无助的背影,心中一酸,眼泪险些落了下来,愧疚和难过再次如潮水般将我淹没,以至于整个上午心情都难以平静。
后来放假回到大港,听老爸说老妈那日在路上哭了一路,回到家后还伤心不已。我的愧疚之感更深了。许多年后,每当我回想起那日的阴云和背影,仍旧深陷愧疚的泥潭无法自拔。
30、评优
一年一度的评优工作在学期将要结束前的一个下午举行,地点定在了董村小学。由于刚下过雪,路滑难走,老师们决定步行前往,学生们则暂时放假。由于优秀教师要采用选举的方式产生,各个学校自然会优先选举自己学校的教师,所以在去之前,本校的老师们早就商议好了选举的确切人员——那就是我。因为在上一次考试时,我的班级在学校里成绩最好。
当所有的老师顶风踏雪来到董村小学后,选举正式开始了。每人一张小纸条,每人选举两名,无记名投票。唱票结束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第一名高票选出,第二名却出现了并列:陈八王小学的我和另一个学校的教师魏长青。由于教委只给了两个名额,所以我和魏长青之间必须再分出个胜负来才行。于是胡士春让所有的老师再进行第二次选举,候选人员只有两个:我和魏长青。第二次选举的结果很快又出来了,我以两票之差输给了魏长青。魏长青那个杂种在旁边还风言冷语地说:“这件事比的是什么?比的就是跟老师们的关系!”一副沾沾自喜的德行。
虽然落选了,我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沮丧,当时的我感觉评优不过是个形式而已,根本没什么用。可有经验的老教师却告诉我说,将来评定高级职称时会用到,而我完全没有在意。许多年后,真正到我评定高级职称的时候了,才发现,原来“优秀教师”的称号确实有大用途,可我再着急已经晚了。
回去时,本校的老师们边走边闲聊。卢立爽和刘美丽走在了前面,俩人在雪上“溜冰”、“拉雪橇”,刘美丽一连蹾了好几个蹾儿,惹得我和权日芳等人在后面大笑。路上闲谈时,我才知道我这次为什么落选,原来,陈人贤那个老东西在第一次选举时选了我和魏长青一人一票,结果才出现了并列,并由此导致了第二次的落败。郭端稳说:“你说陈人贤多不是个东西,居然投竞争对手的票,可气死我了!”郭端稳又问我,“你觉得魏长青这人怎么样?”我有些不好回答,只得模棱两可地说:“反正够坏的。”郭端稳则愤愤地说:“那种人完全不可交。什么东西!”我有些暗笑:魏长青刚才之所以自以为是,是因为没看到别人对他真实的看法,井底之蛙自高自大,这可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31、考试前
考试前一天,陈八王小学的老师们都已考虑好了应对之策,哪个学生参加考试,哪个学生不参加考试,参加考试的学生怎么作弊、怎么抄袭,事先都有了周密的安排。我和卢立爽所教的六年级有一对双胞胎,长相、个头儿相差无几,但俩人的学习情况却大不相同,其中一个语文好,而另一个则数学好。卢立爽也真有招,让俩人在考试那天穿上一模一样的衣服,这样外人就完全分辨不出来了。考语文时,让语文好的进考场,数学好的在学校外面藏着;考数学时,让数学好的进考场,语文好的在外面藏着,考卷上俩人写同一个名字。也真难为了卢立爽怎么想出这么费尽心思的计划。
考试前,学前班已经放了假。学前班的老师方春艳由于不是正式教师,过年之后她将被辞退,不再来学校上班了。因此,心生报复的她早早地将各个教室里剩余的大煤块集中到了学前班中。这天放学后,学校里的师生都已离开,我正要关大门,方春艳忽然骑着自行车赶到。她径自来到学前班教室,将煤块装入编织袋中,夹到了自行车后座上。说实话,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煤块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大的编织袋才装了多半袋。方春艳对我说:“不要告诉陈人贤。”我答应了。随后她出了学校,扬长而去。方春艳家比较穷,别人家结婚时都是住新房,唯独她家是破旧的老房,她对象虽然长得还算高大、精神,但跟他稍稍接触就会发现那不过是个无才无能的莽夫,真想不通那么漂亮的方春艳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在那一年,河中市教育局的几个头面家伙起了贼胆儿,给全市的小学生每人订了一本《小学生实用字典》,定价9元。这笔额外的花销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许多家长的不满。有人给他们算过一笔帐,强卖出这些字典后,教育局的几个家伙可获利润达百万之巨。一时间,议论纷起,不满横溢。也许是慑于民怨沸腾,害怕因此丢了乌纱帽,教育局的家伙们脓包了,始终没敢收取书款。书款不收,字典自然也应要回来。因此,在考试之前,陈八王小学的所有已发字典均被缴了上来,像垃圾一样胡乱装在编织袋子里。几年后,那些已被放得虫蛀潮湿的字典以每本1元的价格卖给了街边书商。至于教育局的这笔巨额亏空如何填补,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