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忽然又飘起了鹅毛般的雪片,大片大片的落下,覆在我的身上,又沉在我的脚下,我木讷的立在天地间,身后的那片绯红开始渐渐的黯淡。
婉月拒绝了见我,我知道她心中顾忌的是什么,我不顾阿诺与众人的反顾,执意在盛菊棠的门外站着,若是姐姐一日不见,我便在此等候一日,若是一生不见,我宁愿一生守候这里。
寒风呼啸而过,卷着漫天的飞雪,掀起我的裙角,灌入我的衣襟之内,然后渗入我的冰寒的血液里,沁雪的冰凉如一根根细小的银针砸入我的骨髓中,生生的要将我冰封至此。
沾着哈气和雪片的睫毛已有冰珠凝固,我的手指僵冷的渐渐失去知觉,忽然头顶有人为我遮了一把油布伞,我猛然回头,与阿诺四目相触,他满含歉意道“对不起,那日,本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
泪水不顾凌厉的寒风,怆然而下,我努力平复着内心愤恨的情绪,缓缓问道“知道是谁下的手吗?”阿诺知道我的个性,仿佛在顾忌什么,只回答道“是一些地痞流氓,我已经将他们交给衙门。”
我冷笑道“衙门?连皇宫都不是说理的地方,区区一个衙门会为姐姐丧失的清白还一个公道吗?”我凝望着枝头抵不住风霜而坠落的花瓣,落在皑皑的白雪上,仿佛女子初夜的那片落红,婉月是一个性情刚烈之人,她如何能忍受着不明不白的玷污。
她是那般的圣洁,如千年的雪莲为她所珍爱的男人绽放着青春的光芒,而命运却毁掉了她视若生命的贞洁,夺走了属于她的光芒,我仰望着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这吞噬灵魂的寒冷狠狠的吞入月复中。
我含泪发誓道“有生之年,我就算豁出去了性命,也定要为姐姐讨回公道。”
阿诺伸手为我拭泪,叹息道“这个世界会有“公道”二字吗?回去吧,给她点时间,等她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之后,她会见你的。”
我望着他眼眸中的淡定,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踉跄后退半步,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嘲道“接受?难道这连日来经受的一切不明不白的遭遇,我们只有接受吗?不,我不甘心,我要他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我要他也尝到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我要他懂得血债血偿的道理!”
阿诺将我越来越不能自制的情绪细细收在眼底,并小心翼翼的放在心里,抿了抿唇角,溢出一丝难以自拔的痛苦,眉宇间的壕沟似乎又深了几分,白色的雪光反射在他憔悴的脸颊,显得有几分落寞,他的喉结一上一下,挣扎了许久,缓缓道“皇家的权威就是真理,没有人能够反抗,我们不过是地上爬行的几只蚂蚁,他们只要一抬脚,便决定了我们的生死。”
我不甘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的孩子、翠儿、还有姐姐的不幸,难道就凭他是皇家之人,便要我生生的忍了去吗?”
阿诺的顾虑验证了我心中的猜测,我和我身边的人所有不辛的遭遇与不堪的人生,都无法摆月兑与皇宫的纠缠,她要我死,要我生不如死,就算为了挽回帝王的心,要我活着,也不会安稳片刻,我紧咬着牙关,将这生生的恨咽在肚子里。
阿诺紧紧的抱着我,恨不得替我分担这些凝聚在心底无法排泄的痛苦,我忽觉整个身子如一团棉花般轻飘飘的停靠在他的怀里,只要一松手,我便会如云散去,泪水在眼眶中凝固,仿佛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要遮去我的明澈,似乎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少发现一些世间的肮脏,心底才会少一些痛苦。
转眼间,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愚钝,当今的太皇太后不是眼盲吗?可她不照样将人世间看的真真切切吗?若不是这样,她又为何会纵容自己的外孙女,将我置于死地,眼盲了,心却又要比常人亮了,注定人生的喜怒哀乐都是人力所无法回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