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失踪后的第三天,我便被解了禁足。
正如翠儿所言,平阳公主只是一时气急对我略施以警告罢了。
府里的人一致认为美玉畏罪潜逃,却并不知道她已经蘼了,那血淋淋的尸体就埋在我们常去玩耍的蔷薇花架下。
那一日,我兴奋的踏出院落,在牡丹苑中穿梭,翩翩起舞。
耳畔回忆着那敲罄鸣鼓之声,身穿白色宽袖的纱衣,把腰细细束起,踏着乐声的节拍,舒展袍袖,整个牡丹苑一片寂静,静的四周仿佛连一个人都没有。
宽广的衣袖铺洒纷飞的云霞,随我而起,庭院中盛开的牡丹花团,被我的舞袖带过,激起如漫天花雨,花瓣纷纷飞飞拂过我的双鬓,落上我的衣袖,又随着乐声的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翘袖折腰舞是当年戚夫人所创,舞姿优美,甩袖和折腰都有相当的技巧,且花样繁复,高祖甚爱,每有筵席必有此舞,宫廷内外无不效仿,我并不知道这个舞姿会给我带来什么命运,只不过是依着老师的意思,日日夜夜勤学苦练罢了。
乐声袅袅,鸣鼓之声渐渐低缓下去,我的旋舞却越来越急,如一朵绽开的牡丹花,直到我轻轻的低跪下去,四散的裙纱围成了一朵雪白的花,盛放在映红的地毯上。
一支舞毕,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就在这时,牡丹花丛的远处,一条幽静的小路上,传来几个女孩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前天晚上皇上来侯府的路上被人刺杀……”
“啊——谁这么大胆子?皇上出宫不是随行都带御林军吗?怎么可能?”
“谁知道了,听说受了伤,伤势还挺重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前几天失踪的美玉所为?我可听说她是别国的细作……”
“说不清楚,也许吧,要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呢?她前脚刚走,后脚皇上就出事……”
“你们说这平阳侯府是怎么了?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莫不是那驸马爷病重,这府上的阴气太盛了?”
“瞎说……小心被人听去了,撕烂你这张嘴。”一身绿色裙袍的女子,抬头,忽然对上我闻声,望着她们正在发怔的目光,怯意的呵斥道身边的同伴,众人接到暗示,笑盈盈的对我问候了声“姑娘好”,便迅速离去。
大家避我就像避瘟疫一般,许是那些因我受罚的奴婢,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大家都对我心存几分戒备,能躲多远躲多远,日子久了我也便习以为常。
只是————
她真的已经动手了吗?
夏日的凉风拂面而过,枝头残留的最后一朵桃花在垂死挣扎,而那娇艳的蔷薇花却正孤傲的沿着攀木枝繁花开,仿佛临绝与天峰之顶,俯首傲视着整片天下。
美玉蘼了,而那晚侍寝之事,又是谁传了出去?难道这又是平阳公主设的一个局吗?可是这个局太危险了,她没有理由把自己的亲弟弟做了赌注。
枝头的花瓣落在我的肩头,带着朝露的水滴,打湿了我的衣衫。
与我,自由真的比一条命还重要吗?
我明明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可还是存了私心,然而对于一个心中只有仇恨的人来说,纵然我出卖了自己达成了她的心愿,她真的会护我周全吗?
脊背一片薄凉,美玉临死的那片血淋淋的场面仿佛就在我的眼前。
我不敢再去仔细考究下去,于是直奔马棚而去。
这是我唯一挽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