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此人头戴瓜皮帽,身穿灰布长袍,刀削脸,山羊胡,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镜片溜圆儿的小眼镜,尽管有着眼镜的遮挡,可明眼人还是能透过镜片看到此人眼泡浮肿,白眼仁上面血丝毕现,很显然夜里休息得一定很差。
此人一见陈学文,脸上立刻笑开了一朵花,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道:“少东家,您回来了。”
这人不是别个,正是陈记棺材铺的总管家何六叔。由于何六叔是看着陈学文长大的,所以尽管老东家夫妇俩都已经不在了,少爷陈学文一手接掌了陈记棺材铺,可是,何六叔却还是改不过口来,一直称陈学文为“少东家”。反过来呢,陈学文虽说和何六叔是主仆的关系,但他对何六叔却在人前人后都很尊敬,从来不敢造次,毕竟他抽鸦片烟的钱还得倚仗着何六叔帮着他赚嘛。
陈学文顾不得和管家寒喧,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六叔,我这边有个急活儿,你叫伙计们帮着赶赶……”
还没等陈学文把话说完,何六叔便摇晃着脑袋急匆匆地打断了他,他摆出一脸苦恼相,哎声叹气地说道:“唉,少东家呀,什么活儿咱也不能再接了。您看看,今儿早上天都没亮呢,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木匠师傅们就都开始忙活开了,您听听,这敲的敲钉的钉的都忙出一身的臭汗来了。”
陈学文皱一皱眉,往后院方向抻着头瞅了一眼,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道:“那就赶紧去外边再去请几个手脚利落的‘斜木行’,这活儿耽误不得的。”
陈学文这里所说的“斜木行”也是句行话,怎么个意思呢?这是因为棺材是一头大,一头小,一头高,一头矮,其形体不是平行的、垂直的,所以做活放线的时候都是斜的,因此上,做棺材的木匠在行内被称为“斜木行”。与之相反的是给活人盖房上梁的木匠,谓之中线行。老昆明人谓此为一阴一阳。即做阳宅(即盖房子)的木匠是中线行;做阴宅(即做棺材)的木匠就是斜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