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青蚨嗅出一股不似睡莲的幽香,馥郁却不过浓,像是沉淀许久后,方才丝丝缕缕沁透出来,带着深沉不可言说的气息,似枯木逢春,生机蓬勃又厚重无言。
她闻着香气顿觉通体舒畅,喜欢却偏偏不说,不遗余力打击商正襟。
熏香是文人雅士、商贾世家日日必备课目,一大早由家中丫鬟捻香碾碎燃起,一人持炉,一人展衣,前后里外妥善熏蒸完成。
若是寻常百姓家买不起昂贵香料,也会在逢年过节时弄便宜些的,宴客拜访以示隆重。
此乃天朝约定俗成的礼仪之道,据听说当朝封地常州的诚王爷尤其酷爱熏香,恭房里都摆着香炉,每每出恭后甚至要换过一件新熏好的外袍。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出身显贵的燕青蚨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的闻得出不少香料气味。
她猜来自商正襟身上的奇异味道必定是某种香料产生,只是不甚熟悉,大抵该是相当稀罕难得之物。
商正襟懒臂嗅了嗅自己的袖子,“你是说我身上的味道么?”
他见她点头,也怜爱的点点头道:“青蚨真个是聪明高见,这味道的确不是我天生带的,是荼芜香。”
她已对他无其他人在场时自来熟的“青蚨”和牵强附会的奉承无言以对到习以为常,但她听见荼芜香就不淡定了。
燕青蚨兴奋瞠目:“可是产自波弋国的荼芜香?!”
《独异志》有云:“浸地则土石皆香,着朽木腐草,莫不茂蔚,以熏枯骨,则肌肉皆生。”
商正襟宠溺而鼓励的笑望着她,略略点头,似在言说:“孺子可教也。”
“正是。”
燕青蚨蹙眉:“哼!真够奢侈。在天朝你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此等有市无价,需飘洋过海自异国寻得,便是在当地也极为稀有的奇香,他居然用来熏衣服!
商正襟不置可否晃晃脑袋道:“今上提倡节俭作风,青蚨如此说,倒是令我无比汗颜。也是今天日子特殊,故而用了这香。平日里都是用迦南虎斑金丝结的。”
青蚨真的无力再就此事与其多言,他觉得用定国公府上也不过存了四五块儿的香料熏衣,是降了很多品次么?
青蚨抚额幽幽感慨:“真真的有钱人呐。”
商正襟哈哈朗笑:“青蚨何须羡慕自己?”
青蚨不解:“嗯?”
她哪里算是有钱人来的?一年的俸银一百五十两,她从不克扣花销,只每天一定要收存起一百文来,这五年来总共存下了一百八十二贯,兑了十两银锭十八个,还余两贯,都在妆奁未动。
就这样也算有钱人?只能买一匹“一线牵”上好的布而已。
商正襟温柔凝望:“嫁了我,是我的,竭尽所有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