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袁熙走后,甄宓变得有些异样,她时常会独自坐在亭台里望着一湖涟漪发呆,脸上会泛起浅笑,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懵懂。时常会吹奏那曲在白云寺听来的曲子,尽管勤加练习,但因所用乐器不同,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上回在书斋听袁熙说起,他第一次见她是在白云寺,她便猜测,那一曲天籁是否也是袁熙所奏?虽不能得到答案,但她心中早已这样认定,所以这曲子她吹奏起来也是不厌其烦。
这日,她如往常般坐在亭台中吹奏,丛兮却急急地跑来找她,说是许先生命人来叫她过去。甄宓这才想起,今日本该去听先生授课的,不想这一坐竟忘了时辰,心中懊恼,便将玉箫交给丛兮,一路小跑着去见先生。
许劭虽是寄居在甄家,但他是甄老爷生前至交,也蒙甄夫人眷顾,对甄家的儿女教导极为严苛,虽说甄宓是他的得意门生,但若是犯了错,仍会严惩。甄宓心中也知先生脾性,知道先生向来严苛,此刻心中略有担忧,不知先生会如何罚她。
正想着,便到了清风堂。甄宓进得房内,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声响,这间屋子平日里甄宓常来,里面是好几个书架,自从甄老爷和甄豫离世后,许劭便将这里做成了小书斋,自己多年来的藏书都整齐地摆放在这里,墙上也挂着一些字画,皆是出自他自己之手。案桌上放着笔架,架子上挂了大小粗细各不同的作画用笔,笔架旁是各色砚台,其余地方倒是收拾地极为干净,为作画写字留了些空处。
甄宓四下瞧了瞧,并未见到平日里伺候的小安。小安是许劭的仆从,许先生喜静,也不喜欢太多人伺候,所以便只要了小安一人,主仆二人在这清风堂也过的自在安稳,小安也从许先生那里学了些医理,许先生的生活起居他也照应得极为妥帖。可是今日却没在屋内,甄宓不由地有些奇怪。
许劭此时正立于书架前,背对着刚进门的甄宓。他正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听得地板发出的咚咚声也并未转身,低头仔细地翻阅手中的书籍。甄宓看着他稍显佝偻的身子不禁鼻尖一酸,从来不知道岁月这般无情,当年还是孩童的自己总是拉着许先生的手在园内玩耍,那时候觉得许先生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高大伟岸,虽然父亲在她三岁那年就已经过世,但是因为有先生在,无形中便替代了这份父爱。
先生身着一件青绿的长衫,宽幅广袖,腰间束一素布同色腰带,未戴冠帽,却用长衫同色的发带将头发束在头顶,虽不及当年的俊逸洒月兑,却也有另一番书香儒气。当朝本以繁复庄重为美,衣袍皆是和体而制,或单裾或复裾,皆是分裁,许先生的长衫简洁宽大,一水而下,倒突显了许先生真名士自风流的本真,他如是这般仙逸,性情又是潇洒无羁,本该隐于山水之间,不问世间纷扰,却在甄府红墙绿瓦下寄居数十年,哪怕是甄宓,也觉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