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缘情,永不停,静驻堂前送天明;
雪魄升,浪儿惊,莲荷道破事千重。
虽然早已入春多时,雪凝峰仍是一如既往的冷,它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变化,毕竟它本属于大陆北极,寒冷本就是属于南北两极的独特风景。
“都那么久了,浪儿哥哥怎么还不出来?”秀缘又回头看了眼踏雪无痕,白光缭绕,寒气逼人,雪痕的结界没有半丝变化,秀缘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抬头仰望苍穹。
天已转昏,明阳西落,渐隐于山,只在西天半空留下一瀑艳丽的火烧云,赤红为主,七彩作副,在天空静静的燃烧着,“赤云本是天外火,焚烧化作花一朵。艳阳西去留足迹,待到月现花碧落!”
秀缘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等了多久,堂前守候的弟子又换了八名,他们似乎是一个时辰换一次,这个秀缘倒没记过,反正她记得自己似乎已经看他们换过四次了。
“要是青悬堂也由弟子守护的话,就算加上我也不够替换一次的。”秀缘心想着,不禁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她绝对没有笑话青悬门人少的意思,她早已把青悬视若家了,只是单纯当做好玩。
“你个小妖精在这傻笑什么呢?”一句翠语身后传来,秀缘马上回头看去,却只觉身边白光一闪,一人已坐在自己身边,细细打量,却是那满面淡然的莲荷。
“用你管。”秀缘撅嘴说着,向冰阶一边挪了挪,莲荷却出奇的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将右手伸向秀缘,将一包白色包裹递给她,“给你。”
秀缘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莲荷,将包裹接到手中,轻轻打开,只见几个小巧的糕点穆然显出,黄色油汪,绿色喷香,让人看了立时垂涎三尺,食欲大增。
“为什么给我这个?”秀缘抬起头看着莲荷,疑惑问着。“因为,”莲荷闻此,看向秀缘,眼中竟含着惋惜的光,“因为你和我很像,对爱很执着,但等着我们的永远都是伤悲。”
“什么啊,你也有喜欢的人?”秀缘对莲荷的话似懂非懂。“喜欢应该不只是妖族的专属吧,凡是有血有肉的生灵似乎都可以。”莲荷歪嘴冷笑,秀缘的无知真的很可笑。
“哼,像你这么讨厌,鬼才会喜欢你,不对,连鬼都不会喜欢你。”秀缘气哼哼的说着,将一包糕点复交给莲荷,站起身向踏雪无痕走去。
“真的,连鬼都不会喜欢我?”看着秀缘的背影,莲荷沉默了,她的思绪似乎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飘着雪的夏天。
“哈嘁。”一声喷嚏声堂内回响,在宽敞的大厅渐渐挡开,而后缓缓传回,相互织映,洪亮异常。
浪儿伸手擦掉鼻下液体,睁开惺忪的双眼,只见雪痕仍是一袭白衫的静静立在雪魄前面,如一尊难溶冰雕,任凭雪魄冻人的寒气袭体亦不动摇。
“睡醒了?”一句不含任何感情的话由雪痕发出,他并没有回头,所以浪儿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凭他的口吻不难听出,他的语气很凄凉,又似很无奈,总之是很多的负面情绪参杂而成。
“恩,现在什么时辰了?”浪儿在椅子上腾的站起,边走向雪痕边问。“快夜幕了。”雪痕仍是不含感情的回答。
“哦,你要问的都问完了吧,我饿了,要出去找些吃的。”浪儿大刺刺的挥了挥手,转身欲走。“等等。”雪痕忽的转过头,满面悲怆与辛酸的续道:“你,想不想变强?”
“变强?怎么每个人都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浪儿停足低声自语,而后看向雪痕,“变得像你一样强吗?”雪痕那孤傲的面容很容易让浪儿把他和强者联系一起,毕竟风岚就很强很孤傲。
“当然不是,”雪痕摇了摇头,浪儿闻此心里甚是失望,却听雪痕语音一转又道:“是比我要强大的多。”“真的假的?”浪儿闻此,眼冒金光,比雪痕还强,那不是就能打过风岚了嘛。
“恩”雪痕毋容置疑的点了点头。“怎么变强,是把你绝技教我,还是给我灵丹妙药,不是要把你几十年的功力传给我吧?”浪儿跨前几步,站到雪痕身边,嬉皮笑脸满心欢喜的问着。
“都不是,想要得到强大的实力只能靠你自己的努力,我只会帮助你走出第一步。”雪痕双手背后高深莫测的说。
“不想给就直说,找这么无聊的借口。”浪儿撅嘴略有不满,双手平放抱着后脑,大摇大摆的又向堂门走去。
看着浪儿的背影,雪痕叹息着摇了摇头,突然转过身,长袖向雪魄挥去,经雪痕一挥,雪魄先是寒光微敛,而后突放奇光,映射得整个堂内一片光亮,犹如白昼。
“什么?”浪儿被强光所惊,疑惑回首,只见那雪魄正快速的旋转着,一片片冰晶由其上渐渐滴落,朦胧的一条彩带在雪魄四周飞舞着,让雪魄显得更加神秘。
雪痕将右手中指咬破,在左手心勾勒了什么,而后印向旋转中的雪魄,雪魄立即停止旋转,轻轻的颤抖几下,突的直直向上射去,撞破堂顶,直上夜空,其速之快,犹如夜空中的一道闪电。
雪痕望此心惊,双手忙狠狠的拍击在身前祭台上,祭台先是摇晃几下,忽见一条完全由冰雪凝成的巨龙突然破台而出,由堂顶漏洞挤出,向逃走的雪魄追去。
“怎么回事?”浪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出声询问,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石火间开始及结束,以至于头脑并不灵光的他并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
雪痕看了他一眼,而后步履蹒跚的走向雪椅,“你过来。”雪痕刚坐下,便有气无力的招呼着一边呆若木鸡的浪儿。“哦”浪儿木讷的应着,抬头看了眼堂顶破洞,向雪痕走去。
“我和燕舞本同是雪家婢女,也同是爱着雪家少主,只因燕舞长得秀气,又精通音律棋艺,少主最后才选择了她…”莲荷贝齿轻启,看着身前花坛,徐徐说道。
“不会吧,你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喜欢那个白胡子老头?”秀缘吃惊的看着莲荷,不解的问着。听其一说,莲荷怪异的回头看了眼她,当她在秀缘面上看到的只是不解而非戏弄时,心下不禁释然。
“你知道雪主和少主都代表谁吗?”莲荷紧盯秀缘,轻轻的问着,秀缘瘪嘴摇了摇头,大胆承认了自己的无知。“恩”莲荷无奈的点了点头,续道:
“燕舞与少主的结合倒也确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但那时的我却很嫉妒燕舞,从此我们的姐妹情谊破裂,我也在暗地里称他们‘豺狼猫女’!”莲荷眼窝澄清的看着夕阳西下映射的一坛雪莲,缓
缓回忆着,秀缘的无知倒也正和她意,她可以将秀缘当作聆听者来大胆的道出她心中积压多年的旧事,反正她也没指望秀缘会全懂。
“他们很恩爱,一年后便有了恋舞,恋舞乖巧可爱,聪明好动,这让少主更加挚爱燕舞,就连初时反对他们的雪主也对燕舞的态度有了改观…”莲荷秀眼古井无波,语音沉重。
“恋舞是很可爱,就是说话很难听。”秀缘撅着小嘴,说道。“呵呵,是呀,可能和她小时缺少管教有关吧,毕竟她很小时就没了母亲,少主也是精神恍惚。”莲荷嘴角弯起一抹浅笑,道。
“你不是说她父母都很爱她吗,那怎么会没有母亲呢?”秀缘蹲在莲荷身边,手托香腮好奇的问着。“因为,她的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已经死了,确切的说,是我害的。”莲荷叹息着摇了摇头。
“你?”“不错,是我,我看见少主与燕舞情意绵绵,心里不禁由爱生恨,一时冲动,便设计逼走了燕舞,更在她离家途中错手杀了她…”莲荷言语至此,眼窝不禁雾气蒙蒙。
“你,杀了她?”秀缘吃惊的说着,捂着小嘴,身体向后挪了挪。“恩,后来少主找到了她的尸体,他伤心欲绝,甚至生出轻生之念,那时我才知道,我错了,错的很离谱,我一直以为如果世上没
有燕舞少主就会选择我,但现实告诉我,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莲荷话至此处,自嘲般冷笑一声。
“事后我心里很悔恨,也很害怕,特别看到少主每每大醉后坐在熟睡的恋舞床头低泣时,我的心里更是悔不当初,雪主曾经说过,魔族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看到哭泣的少主我才知道,并非有泪不轻
弹,而是未到伤心时…”两滴清泉再也抑制不住,由莲荷眼角滑落。
“你既然知道后悔为什么还要杀她,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也可以杀好朋友吗?”秀缘心中有些愤慨,盯着莲荷大声质问,她真的不懂,作为好朋友的她们为何还要厮杀。
“你很单纯,像恋舞一样单纯,只是这个世界并不单纯而已,”莲荷脸挂泪痕的看了几眼秀缘,而后朝堂边角落说道:“我说的对吗?”
听着莲荷的话,秀缘先是一惊,也忙朝堂角看去,不知何时,雪家弟子已悄悄退去,暗色笼罩下的堂角悄悄走出两人,是一身素装的秀莲与恋舞。
“亏我还把你看做是最好的姐姐,原来杀我娘亲的就是你这个坏蛋。”恋舞满脸泪痕的看着莲荷,撅着小嘴大声呼喝。
“恋舞,我…”莲荷开口又止,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我不听,我一直以为害死娘亲的是爷爷,没想到会是你,你就是一个魔鬼。”恋舞大声哭喊着,伸袖擦干泪水,转身消失于夜色中。
“恋舞,对不起,对不起…”莲荷呆呆的站着,泪若断线珠。“哎”秀莲叹息一声,走向莲荷,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们在那堂角偷听,为何还要继续说下去呢?”
“有些事天生就是债,是负担,瞒得越久,负担也就越重,我怕有一天我会承受不住而倒下。”莲荷轻泣而语,转身亦溶于茫茫夜色中,一时间堂前只空荡荡的留下了秀莲与秀缘,雪家的客人。
抬头望天,繁星万盏,冰雪刺骨寒,转瞬流连,眨眼之间,却已是二月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