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一进院子就看到夏夏指挥着个人张罗着,一看是章单单跟柱子两个已经把大床扛来了。
“这么快就送来了?赶在晚饭的档口,要耽误你们吃饭了。”
章单单挥了挥手说:“没事。”他突然侧头看了看燕飞身后,眉间一股戒备与冰冷,燕飞回头看了看,没有东西,章单单为什么突然这个表情?说实话她还想着刚才山上那道若有似无的影子,那股子被扯起来的悚然很容易就被别的东西影响到。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燕飞张望着,巷子在黄昏中朦胧阴冷。
“没什么——”章单单突然收回目光,显然是被桌上金铃吸吲了注意,他背着手走到桌边上,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拾起铃铛,放在耳边摇了摇,又仔细地摩挲着上面古素的花纹。
“这一直时好时坏,有时候响得清脆,有时候却怎么都响不起来,前些日子甩在地上碎了道口子,再也响不起来了。”燕飞惋叹道。
“那你还想不想要?”章单单观察着金铃。
“若是能修好,当然是还好的——章师傅能修么?”
章单单又刁起了铁钉,仔细地把金铃放在了围兜里,“试试看吧,修好再说。”说罢斜身出门了。
柱子收拾了布架,愣愣道:“那,我也走了,你,你多保重。”
燕飞转头看着床,章单单的手艺很好,却很少愿意将东西做得秀气,这张床好像是个例外,床架子雕着淡花,床褥与床架中间用枣红的麻布滚绑着——他一定以为这是燕飞给自己订的。
“章师傅跟柱子哥走了?”夏夏端着茶壶奇怪地问。
“嗯。”燕飞应了一声。
“他们银子都没拿,怎么就走了?”夏夏拿着银袋。
燕飞记起来宋令箭还欠着账,一把拿过来道:“刚走没多久,我去追。”
“飞姐,早点回来!”夏夏在后面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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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昏暗的海边传来一阵少女特有的清脆天真的嘻笑声,似乎是谁在海边玩着喜心的游戏,咸湿的海风将声音吹散在空气中,无人问津。
一个岩石围成的暗角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瘦弱身影在一个一个被挖开的坑洞边上轻盈地跳跃着,它每跳过一个,就会接着数数,像是在做着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数数的声音也正是她发出来的。透过面罩的眼洞,可以看见她一对漂亮灵动的大眼睛。
她转过身来,对着一处凹陷进去的岩石道:“一共有九个,九个像烂泥一样的死人。”
岩石深处一个人慢慢坐了起来,也是黑衣黑面罩,透过眼洞里出来的也是一对漂亮灵动的大眼睛,只看眼睛,两个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生儿。它只是安静地坐着,漂亮的大眼睛平静地盯着坑里的尸体。
女黑衣人在坑边上轻盈地走来走着,絮絮念着:“山上挂着七只,地下埋着九只,七只是被吊死的,九只是被毒死的,死相只有更难看,没有最难看。马钱子还当真是厉害得紧,才几天来的时间,尸骨都露出来的,熏人的紧。”
坐着的黑影侧着头,似乎在很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讲话。
女黑衣人继续自顾自说着,海风吹着她的声音,像琉璃的碎片:“明明死透了的那只,突然又活蹦乱跳地活过来了,这么丑的衣服,穿着也不嫌脏。不知道他是喜欢被挂起来呢?还是喜欢被埋起来呢?”
岩石深处的黑衣人慵懒地侧躺下去,好像冰冷坚硬的岩床对他来说是一张舒服的软床,一只手拄着头,另一只手随意地从腰间拿出一颗用黑线吊着的玉珠子,它的手大而修长,是对男人才有的手。
玉珠子浑体用精美的藤形笔纹镂空,可见珠月复还有一颗通透的珠子,两珠相击,发出泉水般悦耳的声音。随着男黑衣人手中玉珠的清鸣,女黑衣人身上也响起了一样的声音,似乎在摇摇应和。
女黑衣人双眼微眯似乎在笑:“妙极了,这么多的黑耗子,得从哪只抓起呢?”
男黑衣人拄着头看着女黑衣人,似乎对这件事情如何处置没有任何意见,只听着她的盘算。
“那原间的探子似乎都挺费灯油,那就从他们开始下手,免得那个挺聪明的首领反查到我们身上。”女黑衣人两眼闪着贪婪的光,好像饿儿狼看到了鲜美的猎物。
男黑衣人突然握住了玉珠,冰冷道:“那几个人你动不得。”
“为什么?”
“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那我就对付做鬼的那个!”
“那个你也动不得。”
女黑衣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女黑衣人气得呼吸紧促,吹得面罩鼓动:“总是以后才告诉我,这个以后得要多久了?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真的告诉我?!”
男黑衣人淡淡盯了她一眼:“现在不是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女黑衣人眼里已泛了冷光。
“这件事情解决了,自然会告诉你一些原委。”
“那这件事情到底怎样才算是个解决?你想达到什么目的?”
男黑衣人还是无尘无波地看了她一眼:“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这时一阵海风吹过,人已不见。
女黑衣人气得跺脚,怒道:“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