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当心。”门口两个高个差点撞上,皮肤略黑的施然向后退了退,看着眼前这个比他还高的男人道,“撞着没有?”
正从里头往外走的海漂微笑道:“抱歉——”他瞧见地上掉了一卷画纸,蹲身去捡,谁知画纸上的线没有系牢,一提便散开了。海漂怔怔瞧着画面,竟半天都没想起来还给别人。
莫海西往里头瞧了瞧,只见庭院萧索,似乎好久都没众人活动的痕迹了,问道:“燕子与夏夏都没在么?”
“都在。只是都休息。客人下次再来。”海漂和善笑道。
莫海西甩开扇子笑了:“非客也。只是想来瞅瞅,既然都休息了,下次再来吧——你是他们口里说的,海漂吧?”他也和善地盯着海漂,尤其是海漂那对晶莹透亮的眼睛。
海漂点了点头,专注地看着画上的人:“好美的画。”
莫海西笑了:“你说的是画得美呢,还是画上的人美?”
“都美。世间有此笔,可以留住一人到永远。”海漂几乎是着了迷。
莫海漂的笑容突然变得轻淡,盯着画像道:“也许只有笔,才能将一个人永生留在身边,直到一同化为灰烬,融入大地。”
海漂抬头看了看这个俊朗的男人,不解道:“为何要一同化为灰烬?”
莫海西笑:“悲秋而已。”
“是你作的么?”
“恩。”莫海西有些心绪不宁。
海漂放下画,认真道:“你能帮我作副画么?”
“恩?”莫海西莫名其妙。
“我的脑子里,不停有一张脸,但我不知道怎样将她的样子留下来。你能么?”
莫海西眨眨明亮漂亮的眼睛:“这个,如果你能详尽描述,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事先说明,画得不是你心中模样,可别要失望哦。”
这次换到海漂心事重重,他出了神地盯着画上的人,似乎努力在回想脑海里的脸。
“这画上的人,我也是依着记忆画下来,本想来问问燕子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驴说我是自己想出的人儿,我现在可没这个本事。”
“画上的人,是真有其人么?”
“恩,不过,驴说没有见过。加上我每次见着他,都是跟一个已故的人在一起,突然也觉得怪怪的,所以还是来找燕子做个公道为好。”莫海西其实是个自然熟。
“已故的人?”
“没错。就是前段时间死于非命的那个雾坡金娘。燕子与她算是走得近,所以想来问问,看她有没有曾经见过这样的人。”
“什么人?”韩三笑的声音空荡荡地在后面响起来。
“画上的人。”莫海西转眼看了看韩三笑身边的宋令箭,施然微笑。他笑起来的样子的确英俊,含笑的嘴角像是要将秋风都化暖了。
韩三笑背着手,弯着腰,仔细凑到画前看了看:“哎哟。”
“怎么?你曾有见过?”
韩三笑抬头看了看莫海西,微笑道:“好画功。”
莫海西只是笑:“那便是没有见过了。”
“这么俊俏的男人,你果真有见过?”韩三笑眯眼瞧着。
“我可胡诌不出来这样的人。几番在雾坡附近瞧见他与金娘同行,才好奇嘛。”莫海西像个孩子般笑了。
此时宋令箭看着画像,突然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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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还在外面。”
女人全身颤抖,泪流满面。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外面很冷。”
女人闭着双眼,似是那样就不闻不见了。风声呜咽,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开了门,看着跪在门口的男人,终于守不住所有的坚强一同跪了一下,她不停地推着男人,泪脸打破了所有的平静:“你走吧,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我不怨你,真的,你走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好不好?”
男人沉默,两行眼泪顺着坚毅的脸庞流下,满脸的痛苦与愧疚。
“既然那样放不下,为什么还要回来?你让我们自由吧,我求你了……”女人泣不成声。
男人痛苦至极,慢慢地将女人抱在怀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宁愿就此失去,也不愿日日如此……”女人似乎是用自己的生命哭泣,血从她的双耳眼里慢慢流出来。泪割得有多痛,心就有多不舍,面对这一切,坚强如她都无法选择任何。只能任痛苦延续,直到痛死为止。
屋里的男孩子握紧拳头,泪流满面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不知是谁酿成的这个不可挽回无法停止的悲剧。这个矛盾两难的男人抱着自己不再爱的女人,行尸走肉般地留守着自己所谓的责任,却让这个深爱他的女人日日以泪洗面。
为何明明无话可说,却还要死抱不放?为何明明心有别人,却还是要来回徘徊?为何世上有了燕飞,竟还要有个燕错?!从那个时候开始,恨就像一副无药可解的毒,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无法拔除。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铁链拉动的声音。
“你说,大人真的将他召回来了?”
“恩。今日我还听大人跟曹仵作说,可能这些天就要到了,到时候要多关注一下。”
“你说这黑俊是什么人,大人还亲自上书要撤了他的罪?都流放好多年了,竟然还没有死?”
“好像只是个以前的衙门捕头,被前面的衙门随便冠了个罪便流放去了。”
“召回来也只剩半条命了。看来我们大人,还真是宅心仁厚……”
碎语声越来越远,燕错蜷起身子,呆呆看着亮如明镜的天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