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晓夜阑珊 伴花明(八)

作者 : 浅芷

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天地各处都染成雪白的时候,转眼就到了狗子一案开庭的日子。:。

这日,香卉和玉珍早早收拾了,就跟着姜启明一伙径自往法院去了。因为到达法院的时候还早,姜启明就请了在场的各位去附近的摊位喝米粥。在场的几个人见到姜启明要请客,自是一通兴高采烈,遂随了姜启明坐到摊位上,安然吃起早饭来。

热乎乎的米粥下肚,香卉本是感到略微寒冷的身子,不禁氤氲出一片柔和的暖意。即使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似乎也不再感到任何寒冷了。

身旁,那小孩子毛豆躲在母亲梨香的怀里是极不安稳的模样。虽说面前有了吃食,但还是不安分地上蹿下跳。还是姜启明一把抱过那小孩子,他才真真正正地老实下来。

“嫂子,我见你从清早起就一副恹恹的模样,是不舒服吗?”姜启明一面喂着怀中如小猴子一般的毛豆,一面扭过头对身旁的梨香说。

梨香本是在低头喝粥,听到姜启明说话,自是慌乱地抬起头来。

“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她匆匆辩解了一句,但望到身旁的人都在关注她的时候,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补充道:“嗯,我是因为太紧张了。今日狗子开庭,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的……”她喃喃道,眼神像是放空一般地不知落在何处。

姜启明见她这个模样,自是劝解了一通,无非是让她别紧张之类云云。

“嫂子,这件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只要我们当堂供出刘毅,狗子哥铁定就会没事的!”姜启明信誓旦旦地说完,又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身旁的各位见到这般,自也是跟着公开劝慰了几句。

“梨香姐,会没事的,你千万别多想!”香卉也参言道。身旁的玉珍也不甘示弱,立马接上了口。

“她说得没错!梨香姐,狗子哥本来就是清白的,能出什么事呢?你还是先把饭吃了,不要再乱想什么了……”

梨香看到周围的人这么关心自己,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说着如她一般的乡下女人是没有多少见识的,还请诸位见谅。在场的各位见安慰成功,都是很高兴的,于是这一餐早饭,便在轻轻松松的氛围中吃完了。

等到开庭的时候,已将近上午十点钟了。从法院门外走进来的人众,都是一副极严肃的模样。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孤身一人,都往法院大开的半镂空铁门中行去。

那法院乳白色的洋楼在冰天雪地中泛出好看的光泽,厚厚的积雪覆盖其上,像是给这洋楼增添肃静的温暖一样。天空中正有层层叠叠的乌云过境,漂浮在这幢半簇新的洋楼之上,现出几许冷淡的姿态。

香卉随着姜启明一众,紧跟着人流往法院中行去。这还是她头一次来参与法庭审判,心中不免也是一阵如同打鼓一般的紧张。想到上次玉珍开庭时,她因为那学生闹事的阻遏而未出席,如今这般想起,不知怎的竟有种微妙的感觉瞬时升腾,就好似自己冥冥中与这法院总有着不解之缘一样,非要亲自出席一次才肯罢休。

就这样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旁听席坐定,不多时,就看见一列军警列队四周。一个个背着大盒子炮步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原来这审判案件向来都是在肃军的掌控下进行的。法律程序西化,案件公开,审理严明。在肃军的眼界下,似乎所有的案件都能得到公正的处理。

香卉看着那几个站得笔挺的军警,不知为何,却总想到那杳无踪迹的李希尧。想着他那时也是一身戎装,神采英拔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着温柔的话。不知不觉,那眼眶竟有些微微的湿润。

这段时间,那李希尧依旧是踪迹不明。完全是一副销声匿迹的模样,凭空就在这光天化日下人间蒸发了。无论是在省城还是在佳宜,都从未听说过他哪怕是一丁点的消息。而自己,却也在近些时间对于对他的找寻,有些消极怠工的状态。虽说自己仍旧确信自己有着广大无边与他相见的机会,然而却还是在一系列事件中不知不觉将他抛在了脑后。现在突然想起,却不知怎的竟然凭空惹出这么许多感慨,竟控制不住要潸然泪下了。

然而正在她沉浸在伤怀之中时,那人群不知何时已陆续坐定了。只听得庭上正中的法官拿着木槌敲了句肃静,本是喧哗的旁听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了。

“审讯刘民星案,现在开庭审判!”有不知名姓的书记员站起身子庄重说道。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场别开生面的审判终于开始了。

香卉心怀忐忑地坐在听众席上观看着原被告双方律师的精彩辩论。紧张的心情是无可比拟的模样。

那原告一方今日是由一位打扮入时的太太参加。虽说容貌并不出众,但举手投足间都带了浓厚的大家闺秀风姿。据那庭上的法官大人讲,她便是死去商人的正室苏氏了。

此刻,这苏氏正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对方律师的陈述,偶尔抬起头望向那被两个警察压制住的狗子,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是因为太过紧张,又或者是对于此件事情过于麻木。让她竟是表现出了一种貌合神离姿态。而此时,正轮到那位为她辩护的外国律师讲话,她听着那洋律师操着一口流利而蹩脚的中文反击对方的律师,不禁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

“请问原告,你说自己被人诬陷可是凭了真凭实据?中华自开设法庭以来,向来秉承执法公正严明的方针。若是只凭你信口雌黄,反复无常,恐难以服众……”那洋律师正说到兴头上,一张雪白的脸被滞得通红。但见他讲得头头是道,那在场的各位听众也都是捏了一把汗的。

香卉心中想着果真狗子哥这方面指正也是没有凭据的,若是当庭法官并不认可他申明自己含冤入狱,那这件事就更加不好办了。于是在心中暗暗祈祷着那为他辩护的律师赶紧供出刘毅,好让这件事得到完满解决。

“言论何?自古中华办案就讲究追根究底,刘民星被害,本案被告根本无杀人动机。若不是有人出面胁迫利诱,被告人怎会主动认罪?从前法官大人已怀疑本案另有疑团未解。如今我方被告实有极大的冤情等待申明,请法官大人略略听取其供述,明察秋毫,为被告人申请正义!”

那辩论的青年律师虽已不是极出色的密斯月兑吴,但申辩论述却当的是铿锵有力,振奋人心。在场的各位,无一不被这青年律师的魅力所折服。

此刻,那端坐的法官突听见被告的辩护律师说出被告有冤情要申,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于是点了点头,便叫狗子将要说的话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

那狗子似乎并不擅长像这般大排场的场合,说话的时候不免紧张的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但好歹,却还是将自己所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法官大人,小子是绝不敢隐瞒的!实是那位名叫刘毅的大人给钱让小子认罪,小子也是一时贪念才听了他的话,没想到……还请法官大人明察……”狗子情绪激动地将他从姜启明那里了解到的,以及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全部月兑出。直从自己收钱开始说到那刘毅爱上自己叔叔刘民星所纳小星结束,丝毫不敢有所纰漏。只巴望着自己说出实情后,可以被无罪释放。然而,他那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突然从听众席传来一声严厉的断喝。

“住口!你不要血口喷人!”有人站起来大喊了一句,那声音粗狂严肃,如惊雷一般乍现。

在座的各位包括法官原被告都被吓了一跳,香卉不免也跟着人群应声望去。待看清那起立之人时,她不禁愣在了那里。

只见那人一身西装笔挺,方脸阔鼻。看起来是极文明的模样。此刻,他正站在离法庭不远的听众席位上,怒气冲冲地指责被告人狗子故意诽谤。一面说着,一面还不忘拿着他配在手上的手帕擦拭鼻涕。那棕格子的手帕,只因他这样不寻常的小动作而被流出的清水鼻涕濡湿了一片。

他不正是那日指使手下殴打姜启明的主谋?!

香卉为这样的发现而感到微微地吃惊,正想去唤身旁的姜启明同看。却没想到姜启明却是当先说出一句话来。

“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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