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负责的!”在那件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姜启明站在门外喊玉珍的名字。
香卉躺在床上,面对着墙默默地听着姜启明之于玉珍的保证。心中像是被堵了一块橡皮塞似的难受。
“我知道昨日我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我向你保证,我会负起全责的。只要你信我,我愿一辈子对你好……”他说得郑重,声音里难免还夹杂了哽咽的成分。玉珍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捂着口默默地流泪。似乎是怕自己稍不留意,就会哭出声来。
“我是不求你原谅我的。虽然我已完全记不得昨日的事情了,可是我姜启明绝不是个负心的男人。玉珍,我是实心实意来请求你接受我的提议的,若你现在给不了我答复,我愿意等……”姜启明的话一**地传来,像是表白又或者什么,直弄得玉珍泪流不止。
“你别说了,你让我想想吧……”玉珍小声道,全然没有了白天时的盛气凌人。似乎是相信,又或许是不信。只让自己现在的心境,好似周游于云端。
那一头,香卉正默默地靠在枕上听他们的悄悄话。想到前些日子姜启明还紧追自己不放,又见到现下姜启明对待玉珍将要婚娶的态度。心中真个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片五味陈杂了。
虽然,自己心中是不喜欢姜启明的。但因了他曾经之于自己的爱情,所以自己对于他难免也会有多多少少地在意。所以当白天正好撞见他与玉珍那出事情的时候,她才会控制不住地发火。然而现在想想,自己在这出事情中,也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自己又有多少权力,能够管得了旁人呢?细想之下,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悲凉的无力感。感到自己如今的多余,又考虑到他们三人见面的尴尬,便由心发出了一种退缩之意。打定主意,若是玉珍答应了姜启明的求婚,自己便就自此与他们分道扬镳了吧!
心中想着想着,便深感有些难过的。不住地又联想到许多事情。想到在佳宜的时候与玉珍吵嘴,又想到李希尧的杳无音讯,不知不觉眼中便涕泗横流了。
其实,她开始时是绝想不到玉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因为太信任姜启明,也太过信任玉珍。以至于昨日玉珍去追受过打击的姜启明,她也没有进行阻拦。谁想到,竟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心中不禁的就生出了些许自责,又对于姜启明产生了重重的质疑,总认为是否是因为自己昨日拒绝于他他才会以此报复。那心里不由得就对他存了些许芥蒂,把原先他乐于助人的形象一一打翻,只留下一个狡诈的印象存于脑海。这个狡诈的人!
原来这人往往之于男女之事,一般都会把所有责任归结于男性。所以才成就许多痴情女子负心汉之类的故事。仿佛女子天生就是一种受压迫的角色,约定俗称的被男性伤害,被男性玩弄。虽然如现在这般男女开化的社会,但之于男性却还是过于严苛,而女性却还是给予了同情和宽容。总认为男性作为一种主导,就该负起所有的错误和责任。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所有的男性一棒子打死。这真是社会在进化中存在的一大弊病了。
越发想着,越发就觉得这姜启明实在是可恶了。先前虽觉得石先生是罪大恶极,但姜启明,却又未尝不是呢?
她恨得牙龈直痒痒。越想越觉得姜启明真是表里不一,奸诈恶俗了。但现在木已成舟,再加上姜启明认错的态度极佳,更重要的便是玉珍真正地爱他。她香卉再怎么为玉珍打抱不平,看在旁人眼中也只会是多管闲事了。
这样想着,就越发的郁结。连门边玉珍嘤嘤的哭声,似乎都有些视而不见了。
是的,她又怎样管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爱情,真是让人难以捉模的东西。譬如玉珍,就算她如今在这场所谓的爱情里面,扮演了一个弱势的被欺侮的角色,然而因了唾手可得的爱,将她活生生的就变作了一个等待爱情滋润的人,这真是不可思议了!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连姜启明走了她也是毫无察觉。后来玉珍回到了屋子,窝在床上也不知在做什么。可是冥冥中,她还是听到了玉珍在笑。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声,似乎是在庆祝她唾手可得的爱情。又或者,是在取笑她这个尴尬之人。
这一次,玉珍真的如愿了。
这一次,姜启明也再不会对她有所纠缠。
然而,一切又与她何干呢?!
她在床上将自己窝成一团,盖着厚实的棉被隔绝着 一切声音。她真的累了。这个世界,她真是再看不懂了。她在心中微微地苦笑,带着一种无畏但骇然的心情,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
转眼,阴历新年就过了。
玉珍因为过年,在小年时便早早的回家了。那姜启明因了与玉珍私下里定下了婚约,所以与玉珍同回。留下香卉一个尴尬的,落单在省城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为无聊的春节。
那件事情后,香卉果然从双喜胡同搬了出来。
她还记得自己搬出双喜胡同之时,小赵亲自拉车过去送她。姜启明被玉珍拉着不叫出来,只能站在窗户前便偷偷地瞅她。
那住在同一个院子的中年妇人赵婶似乎是了解内情的,只暗地拉着香卉在门外说了许多话。大致是劝自己原谅姜启明,和玉珍心机重之类。但是香卉这时候因了这件事情的打击,却再也不想什么了。一心只要赶紧逃避。再不想去管这样许多。
“大姑娘你就是心太善!其实这件事情,我看也不全怨了姜大兄弟!”赵婶在香卉临走时对着她重重地叹息,“你这样纵容她,总有一天你是会吃亏的!”
香卉背着行李站在那儿,不远处的窗子里。隐隐地还可见到玉珍正伸着头往自己的方向瞧。因为离得太远的缘故,她实在看不清她的表情。然而冥冥中她却能够感知到她的快乐。因为许多时候,玉珍总将她当做了一个爱情的劲敌。现在,这个劲敌终是要远去了。她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香卉的心中此时有苦辣酸甜各种滋味冗杂。料想到玉珍的绝情,便感到一阵失望的心痛。然而,她又能够说什么呢?只能选择默默地接受,接受这难以捉模的结局,接受被上天赋予的另一种生活的开始。
抬头。那天空中正下起蒙蒙的小雪。零零散散的雪雾,灰蒙蒙的将整个天地染成一片粹白。耳畔,已可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爆竹声。渲染着这个不平的新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来临。
不过好在,她现在居住的地方离双喜胡同其实是不甚遥远的。虽然玉珍决心要与香卉势不两立,然而暗中,姜启明却还是会以一个正经朋友的身份对香卉照顾有佳。这一层,玉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因了小赵的关系,香卉这些时候都在一个叫做良辰戏园的地方做卖香烟糖果的营生。戏园帮工的伙计与小赵是表亲,香卉去到后,杂费之类也交得并不是许多。这真是给了香卉大大的优惠了。
此时,香卉正挎着那装香烟的木箱走在过道中出售香烟。那些香烟皆用了花花绿绿的包装,大多数都标示着洋文。虽然都是不甚昂贵的东西,却只因了那些洋文的关系不禁也沾染上了高档的成分。另有一种散装的香烟,是大多数人常常愿意购买的。几文钱一只,真是廉价极了。在这戏园中听戏的,时常会向香卉购买一两只。配着那戏台上的唱腔,悠闲地燃上一只香烟,看着那香烟的烟气袅绕不绝。这也是一种底层人民最爱的消遣方式了。
这些天,因为才过罢春节的缘故。戏园里看戏的客人也并不是很多。尤其是像下午这样的时段,那生意更是冷清极了。
香卉在一楼的散席上转了两三圈,一共才卖出两只香烟。便有些气灰地往二楼走,心想着到包厢试试运气也好。
然而方上二楼,却正巧遇到二楼一个戴小圆框眼镜的男人在和一个穿绸马褂的男人说话。那男人四五十岁,有些秃头。香卉注意到他身后的包厢中,这时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男人正拈着兰花在捏着桌上的红枣子玩弄。低着头,似乎一点都没有要吃下去的意思。心下便先存下奇怪了。
这时候正巧那秃头男人说话,香卉且就停在那儿,并不再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