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那华丽丽的冷萧依旧流转不止。在那院中的枣树上,在墙角的水缸上,皆落下小小的冰寒的尘埃。有无数未知而莫名的情愫皆次地升腾,汇成淡淡的惆怅,直至生成悲伤的图案。
香卉听着外间愈渐喧嚷的动静,终是开门走了出来。
入眼,便是几个一脸凶相的人。穿着马褂长袍的中年男子,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妖娆美妇。领着身后几个身体强壮的家丁,正直勾勾地瞪视着正向门外走去的她。
这不是沈府的家人又会是谁?!
“小贱人,你还我老爷,还我女儿!”那妖娆的妇人见香卉出来,立马上前掌香卉的脸。连声地叫骂“老爷看你可怜,才替你葬了母亲,没想到你却倒打一耙,竟然陷害老爷与小小姐被高督军抓走……”
“不,我没有!”香卉心知被沈府的人误会,连连解释:“我真的没有,是高督军识破我的。他说……说我长了双大脚!”她连连躲避妇人的打骂,抽出空隙,这才解释,可没曾想又被那妇人反驳。
“胡说!若不是你故意告诉高督军,他那个老色鬼,又怎会知道?!”那妇人哭喊着,然后又望了身后的一众人,“你们来,帮我按住这小贱人。我今天……我今天非要替我女儿报仇不可!”说着,便又抬了手去扯香卉的头发。香卉吃痛,怎奈又被人钳制,只是大叫。
身旁。那穿马褂的沈府张管家见美妇这般,怕她有什么闪失,慌忙地相劝了。
“三姨太,您先歇着。这丫头跑不了,您别气坏了身子……”张管家婉言相劝,身旁的三姨太一听,顿时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蹲在地上,哭嚷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丈夫女儿都被人抓了。这是死是生还说不定呢……”
此话一出,倒是让那张管家也是一通生气。然后立马地走过去提了香卉的发辫,迫使她抬头。
“钱香卉,今日算你命不好。落到我张某人的手里。若是老爷小姐有什么闪失,我立马让你偿命!”说罢,便命令待命的几个家丁,“你们把她带回去,这丫头机灵,小心别让她跑了!”
身后的家丁得令,丝毫不敢怠慢。架着香卉便走。香卉大哭,口中连喊冤枉。那一旁的三姨太听不惯,揩了手中的锦帕塞在她口中。
“小贱人,我今天便让你尝尝受苦的滋味!”说罢,还不忘伸手又打了香卉一掌。
“啪!”一声嘹亮的声响。
香卉只感到一阵耳鸣。然后,一抹腥甜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因为是被锦帕塞口的缘故,她想说什么,可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只是呜咽着,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不止。
门外,那终是泛出星点光明的天,却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作了悲伤的色调。大片的乌云盘桓流转。似隔绝住未来与从前的此时今日,尴尬却又让人心疼。只是无力的苍白。
天空之上,有不畏冷的鸟雀扑棱着翅膀划过天际。落下的浅灰色影儿,在这冰天雪地,寒风侵肌的时刻,只让人的心,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灰。
香卉簌簌地流着眼泪。那泪水带着汩汩的热气划过她受伤的脸颊。温热的触感,却只激起一抹深邃的疼。就如同被濡湿的冬日时光。
她今日便是要完了吧!都怪自己,宁可放弃那近在眼前的安定生活,也要自寻苦楚。跳到这般的水深火热。她真是活该!
这样想着,那心中本就难捱的情感便似泄洪一般的顷刻而出了。然后化为深深的心痛,一起响彻在这般悲鸣的时刻。
身旁,那三姨太还在叙叙地骂着。不堪入目的言语,倒是将她贬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然而,自己又是多么的冤枉!谁又能看到她的伤痛?
身上,那几个家丁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禁锢还在。即使稍稍的挣扎,也能感到他们仿若能将人捏碎的大手,带着她细弱的骨头响起一阵咯咯的疼。
真疼,她在心中这样想。然后眼看着他们将自己抬出院子,抬向道路,抬向沈府的方向。
她委屈地直落眼泪。以为自己今日便要完了。然而,却在她极尽绝望之时,耳畔却划过一阵尖利的刹车声。
“香卉——”有人唤了她的名字。她嚯得睁眼,便看到那一脸焦急的李希尧,正关了车门急急地朝自己跑过来。
原来,方才远走的李希尧见那一众凶神恶煞的人朝香卉家的方向而去。又揣摩他们言语中的含义。心下不安便过来看看,没想到这样的场面却正被他撞个正着。
他的脚落在地上带起一阵飞花。洁白的雪在他奔跑的脚步中,如同欢呼雀跃的仙子。只在他的身后,落下一连串美妙的脚印。如同是坠了美丽形状的钻石。
“呜呜呜……”她那眼眶中的泪,不觉地就来了。如同决堤的洪,只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而现出有失分寸的光彩。
“放开她!”
只见,那一脸愤怒的李希尧行到一众人面前,对着张管家与三姨太狠戾地说。那眼中透出的光,是阴婺的。在他看向他们的罅隙间,像是染了层淡淡的红。
那身旁的张管家与三姨太只是滞了滞,望着面前一脸愤慨的李希尧,脸上现出愤怒的表情。
“你是高督军的人?!”那怔愣着的三姨太当先地问。看着面前一身戎装的李希尧,眼中透出阵阵恨意。似要杀人。
面前的李希尧见她这般,似有不解,只蹙着一双眉头望她。
“是,我是督军府的人。你们赶紧把她放了!”他上前一步,欲要将香卉从那些家丁手上解救出来。没想到却被张管家拦住。
“三姨太,这个人是督军府的人。那小丫头果真与督军府的人有染。老爷……老爷说不定就是被他们害死的……”张管家转过头对着三姨太大喊。一张脸上现出惶急的神色。
身旁的三姨太一听张管家这样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三姨太喃喃,一抹无与伦比的狠恶从脸上升腾。她看着面前的李希尧,又看着身旁的香卉,竟像是地狱来的夜叉般,一边扑向李希尧,一边大嚷了。
“快,快,你们赶紧抓住他们!他们害了小姐和老爷,一定不要让他们跑了!”一声尖利的声响。然后一旁的几个家丁,便朝着李希尧一拥而上了。
身后被张管家钳制住的香卉,望着这般状况,只是挣扎着流出一弯无力的泪。
“呜呜呜……”又是一阵呜咽。
四周,有围观的路人纷纷侧目。亦有各处的家户听到动静出来细看了。一个个麻木不仁的模样,倒是与被围簇正中的李希尧与香卉,形成鲜明对比。
在这个人情淡漠的年代,终是有太多令人无力的事情。迫不得已,被逼无奈。也许,终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概述。
李希尧见身旁几个家丁对自己摩拳擦掌的模样,心知不好。便早早做了准备,在那些家丁方靠近之时,便将他们一个个撂倒了。
他毕竟是行伍出身。又上过两年军校。一般的平常民众,自是近不到他身前。
只听砰砰砰……一连串闷响。几个家丁皆被他掀翻倒地。一个个伏在地上闷哼的模样,倒是让在场的各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遭,有围观的群众看到李希尧骁勇,虽仍是对他怒目而视。却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只有那一脸惶急的三姨太,见到这般,仍旧提高了嗓门。
“他是督军府的人,大家别让他跑了!”又是一声尖利的声响。像是迫近的电车,只在人的耳边划过一丝刺耳的不适。
李希尧蹙了蹙眉头,方抬眸,便看到在三姨太身后,竟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众家丁打扮的人。
“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