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省城的景致果真比佳宜要繁盛许多。
车如流水,马如游龙。各色各样的人在高大厦中川流不息。时髦的摩登女人,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个神色倨傲。亦有年少的穿着制服的学生匆匆而过,带着时代新兴的烙印,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宽阔的洋灰马路两旁,有好看的裱着精致花纹的路灯林立。一众的西洋装扮,不比那佳宜城如今仍在使用的煤油路灯。过时,守旧,毫无新意。街道两侧的商铺,挂满了的牌匾旗帜招摇飘扬。影着一片偌大的天幕。像是能够遮天蔽日一样。
这座城市,倒是真真的一片百花齐放,万象更新。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便崛起了一片新式的希望。
香卉望着那街道林立着的景致,中西结合着。虽是驴唇不对马嘴的样子,却丝毫窥探不出一丝的格格不入。
身旁,那玉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情景。竟也与香卉一般,不觉地感叹起省城中人生活的美好与滋润。
“香卉,你快瞧,那西洋的点心多么的好看!”玉珍指着那不远处嵌着大块彩色落地玻璃的橱窗说了一句。
香卉循声望去,但见那橱窗里面的柜台处,正摆放着各样的西式点心。红蓝黄绿,万千颜色。好不馋人!而这家西洋果子铺中,正有穿着西服的侍应随着金发碧眼的洋人行走其间。一个个点头哈腰的模样,倒是与平日间百姓口中的西崽不差毫分。
空气中,一时有连贯的馥郁香气扑鼻。甜腻腻的,似是要沁入心坎儿里的温柔。
真是好闻!
香卉在心中这样想着,然而,却不得不拉着玉珍继续上路。(.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咱们还是先去找督军府!一会儿天就该晚了!”香卉说了一句,然后扯了玉珍的袖子。
玉珍见香卉这般,想说什么,然而终是考虑到正事在前,便忍住生气没有发火。
“我会回来的!”那时,李希尧在王家的时候,曾这样说过。玉珍的心,只因他这样的一句话而感到无比的安定。
他是自己从小到大最喜爱的人的。即使平日间总对她躲躲闪闪,不冷不热。然而终究,她的心中还是将他视作最为亲近的人。
是的。她与他同度过十六个春秋。她一出生,他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他逐渐成长。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一个干练挺拔的少年。这是多么繁盛的一份感情啊!一天连带着一天。与日俱增,一往情深。
她终是依赖他的。那个优秀的少年。从小到大,从始至终。她怎么可能放任他平白无故地失却音信?
是的。不能!
玉珍心中怀想着。那眼前,不觉得便浮出了李希尧的音容笑貌。
“希尧哥,你在哪儿啊……”她默默地在口中咬着这样的一句话。连带着那眼眶,竟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路边,那街道两旁交响杂种的法桐与白杨,皆在这有些寒凉的风中,被侵蚀地瑟瑟作响。如同不住的申吟一般,只落下一地阴影的斑驳。
玉珍随着香卉,但问清楚道路后,便直往那肃军统领陈督军所居的督军府而去。
一路无话。
到达督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了下来。
那督军府所在的裕璟路,是一片安谧的氛围缭绕。绝不像是一般的熙攘街道,密密实实的,皆是人头攒动。
有无数昂然挺立的卫戍士兵,站成整齐的队伍在初升的华灯中守卫着督军府。一个个雷打不动的模样。倒是与佳宜城中那些作威作福的士兵,有很大的出入。
玉珍望着那一支卫戍队伍神情严肃,自己不免就畏怯了几分。然后回过头来,望了香卉。
“你倒是去问问看,指不定,希尧哥便在这儿了!”她说了一句。然后不由分说地推了香卉一把。
香卉眼见得那一个个站得笔挺的卫戍,心中也是犯怵。然而,却终因了那心中对李希尧的担忧,而让她顿时鼓起了勇气。于是便有些大义凛然地朝着那上坡尽头的督军府而去。然而,正在这时,却听到一声男人的断喝赫然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有副官打扮的人从那一群卫戍中走了出来。望着香卉与玉珍,只是蹙了眉头。
香卉见那副官表情严肃,又想到自己曾在都督府中不好的经历。竟不禁得将对这副官的印象,暗暗抹煞了几分。
身旁,那玉珍见香卉呆滞。心中暗暗生气她这般不经大事的模样,便甩开她,兀自地与那副官说明来意了。
香卉站在边上听着他们的谈话。正想插上几句,却只听到那副官一阵不耐的声音。
“我们这儿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你们这些闲杂人等,不要在这督军府门外晃来晃去!”说罢,便挥手赶了她们。
香卉见吃了闭门羹,心中自是不甚好受。但仍是不放弃任何希望的,朝着那副官又说了几句。
“长官您再想想。我大哥他生得白净,大概有这么高……”她伸出手往上比了比,望着那副官,是一脸哀求的表情。
然而,那副官却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要赶她们走。
“你们不要在这儿胡闹。我都说了没有见过这个人!你们赶紧走!”他说了一句,又连连不耐地挥了挥手。仿佛一脸厌烦。
身旁的玉珍终是看不过,刚想说什么。然而,却在这时,紧听见那督军府内,有人出来喊了那副官。
“宋副官,督军找你!”有一个穿着蓝布旗袍,外罩青色绒线衫的女人,走出来说了一句。那副官见了,赶忙迎了过去。
“张秘书,督军方才说的……”一连串问询的声音,然后那副官便跟着那女人,重回了督军府。
那斜坡的路上,路两侧的通电路灯正散着暧昧的橘红色光亮。影着那欲走愈远的二人,将他们萧瑟的身影,仿若也拉了好长好长。
督军府内,一片影影绰绰的模样。电灯闪烁,烛火摇曳。通体洁白的复式洋在那缤纷的光亮中,似乎沾染上了绚丽的色彩。一片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苍穹之上,那原本还亮堂着的天幕,不知何时已几近黑暗。如墨的黑夜突如其来地临近了。不由分说地,便将原本的光明驱逐出境。
这真是个难以言说的时段。连带着出于这时段中的心情,也变得难以言表。
香卉与玉珍面面相觑。终是在那同样担忧的目光中,交相灰败了脸色。
“香卉,我们该怎么办……”疑问的语气。如同空气中迷惘的浮尘,再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