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便在有说有笑的氛围中匆匆地过了。
才吃罢饭,姜启明便携着玉珍一同往警察署的方向去了。香卉一个人留在客栈中,看着他们的身影匆匆地转过院子,往前厅而去。心中总有一阵无名的猜测自心中升腾。
然而,这现实的一切未必一定都是真的。虽然心中暗暗觉得玉珍对于姜启明是格外热情的,可是,也并不能说明玉珍就改变了心意。她明明就在她的面前说了自己与李希尧如何如何的话,无论怎样,那青梅竹马的感情定是最最难以割舍的!
想到这里,香卉暗暗地叹出一口气来。也并不想多做考虑,索性抛开一切杂念睡了午觉。
虽然,她也有心帮助玉珍与姜启明参与这起案子。然而,对于他们双方这样的当事人来说,她的确什么忙也帮不上的。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沮丧,直感到心中一阵空空落落。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什么蛮缠的女子。这样一觉睡下去,那心中原本的小酸涩小别扭,就在甜美和睦的梦境中通通的化解了。
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的香甜。再起床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了。
外间,有猎猎的风声吹得窗玻璃是呼呼啦啦的响。一阵一阵的,猛烈而执着。她真怕这玻璃会被那狂躁的风吹烂!
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微微开了窗子去感受那外面的寒风,谁知方一开窗,便迎面直扑过来一阵凛冽的寒气,风中携着的沙子,就这样迷了她的眼。让她无来由的,便感到了那刺目的酸涩自眼中升腾了。
“哈!”她小声呼出一口气来,赶忙关了窗子蹲在地上揉起了眼睛。一边还在感叹今天的风是如此之大。明明早晨的时候,那天气还是晴朗的。
正想着什么,只听得门外传出一阵笃笃的敲门声。香卉一怔,站起身子的时候还以为是玉珍与姜启明回来了,谁知刚一开门,却见到一个外罩西服内穿长衫的男人正提着一个木箱子站在门口对她笑。
那不是石先生又会是谁?
只见石先生随手推了自己架在鼻梁上的圆框眼睛,在嬉笑的表情下伸着头朝香卉身后的屋子中四下张望了。
那门外的风透过半开的房门携卷着风沙一路奔驰。从他的身后,猝然地刮过一阵热闹的寒风。浮动了他身上那件半旧的长衫,就连西裤的边角,也是一阵猎猎作响。
“真是抱歉,紧赶慢赶还是晚回来一天。”他说了一句,在香卉诧异的表情中逐渐顿了神色。“玉珍呢?她不在吗?”他下意识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似是无心却又是有意,直让人感到一种妥帖的关怀。
香卉听着他说话,只是有些尴尬地立着。虽然有心请他在这样的寒瑟的天气中进屋子暖和,却又碍于客栈中人多口杂。这样一来,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过,好在石先生对于这件事倒是不甚在意的。只是见到香卉久久没有搭腔,有些不明就里。当下便直直地朝她望去。然而这一望,却让他似乎掌握了什么蛛丝马迹似的,只是心头一紧。
“你……哭了?怎么回事?难道是玉珍……”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是无名的,却在眼中携带了焦急的神色。盯着香卉,只等她开口说话。
“你别乱说!”香卉急急地开口回了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大揉了眼睛。“刚才是被沙子迷了眼……玉珍没事。”她拾起袖口微微擦了眼角,然后抬起头来说了一句。
那面前的石先生虽听得香卉这般说,可是脸上却明显现出来不信的神色。然而人家明摆着并不想让你多做询问,自己也不好接着问下去,便将话语引到了玉珍身上。
“玉珍她……她有事出去了!”香卉见石先生关心玉珍,虽并不想欺瞒他什么。然而一个大姑娘跟一个年轻男人出去,这话说出去终归不好,便笼统地答了。
石先生听香卉的语气明显是敷衍。还想再问,可是谁知香卉却当先开口询问起他乡下儿子的事。那石先生听她提起自己的儿子,似乎很是受用,便将自己在乡下与儿子见面的事大致说了。
原来石先生的儿子前些天得了急症,他乡下的太太着急,便拍了电报过来。他回去请了西医看后,大夫说病情得到控制,他才又回来了。
“家宝只是得了水痘,乡下女人没见识,一见小孩儿咳嗽发热便吓慌了。”他这样说了一句。有些埋怨的语气,倒是简洁证明了他与妻子的关系是不甚良好的。
香卉见他实情相告,若是自己不表示什么,也是不甚好看的,便顺便问道:“那石先生你这样早回来不要紧吗?”
石先生点了点头,然后又亲切的开口谈论他的儿子:“是,这水痘向来只是小病。家宝身体是顶健康的,才三天不到就退烧了。我临走时,他已好了大半,我这才放心地回来了。”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才重新加了一句。“我这个儿子放在乡下,总有一天要被我那迂腐的妻子教坏。就拿我这次请西医为家宝看病来说,我那妻子是哭天抢地的怎么也不愿。你说我将家宝留在她身边怎么放心?好在我现在事业有了起色,等过完年安定下来,我准备将家宝接到省城读书,学习学习新文化,不能总和他那个笨拙的母亲一样!”
他愤愤然地说出这一袭话,倒是让面前的香卉听得有些震惊了。但自己毕竟是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当下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听着石先生又将自己的妻子数落了一番。
但凡这个时代的男子,只要接受少许的新式文化后,便会对自己前番的婚姻做出一个全盘的否定。他们厌弃这种旧时的婚姻,甚至厌烦自己结发的妻子。于是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旧式妇女就成了新式礼教下的牺牲品,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女人的悲哀。
不知怎的,香卉听着石先生的话,总觉得心中无比同情他在乡下的妻子。那个女子,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生不逢时,摊上了旧时的礼仪。于是便被丈夫唾弃,甚至于将要达到被抛弃的地步。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酸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不免之于石先生的讨厌,又加重了几分。正想着怎么月兑身,却在这时正听得一个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响起。
“你说什么呀!我怎会是那种人,瞧你说得!我不理你了……”这声音伴着一浪浪的笑声,从前厅开始就一直蜿蜒而来。尤其是这样的年轻的女子的笑声,本身就似摇曳起的银铃一样。在现在寒冷的空气中乍一听,就感到那骨头都要酥麻掉似的,平白泛出热乎乎的感觉来。
香卉听得这声音,开始时就不免一惊。现在这样斜着身子看去,恰看到一脸憨笑的玉珍正背着身子朝姜启明横空踢着脚。而那姜启明,显然是一副尴尬的表情。嗤笑着望着玉珍,一张脸却像是将要滴出血一般的红。
这,难道不是一副大好的打情骂俏的图画吗?
香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望着他们也感到一阵不好意思。玉珍身旁,几个大福客栈长住的住户,见到他俩,也是一阵驻足观看。其中一个年长的妇女,竟还望着他们瘪了嘴,好像在说现在的青年男女怎么这般开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