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帝康只是楞在原地,他难忍激动地说道:“这是你的第一个子嗣啊,为什么就不能留下他?”
“如果你再不出去,朕立刻命人将你送回帝城,让你好好学学何谓君臣礼仪。”语气越发冰冷,帝轩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我不走!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答案,打死我也不走!”梗着脖子,帝康拗得像头牛犊子。
望着毫不退让的帝康,帝轩忽然站起身来,他高大的身型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半晌,他终于开口:“正是因为这是朕的第一个子嗣,朕才不能留他。”
“为什么?”
“难道你要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重新又落回皇甫氏的手中?”立长子为储君,这是大溯千百年来的规矩,如果宋晓怀的是男孩,那么他生下来便是大溯的储君,换句话说,大溯的江山便是由皇甫氏的后人继承,这无异于将江山拱手相送。
帝轩的话,像在帝康的头上泼下了一盆冰水,莽撞的少年沉思了片刻,还是不甘心地开口了。
“那万一是个女孩呢?”
“你也不小了,如今的局势不需要朕再多说。朕立她为妃,已经惹起了不少争议。若朕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由她所生,国内民愤如何能平?三军将士又有几人肯服?军心不齐,民心不归,大溯入主中土只会变成一句笑话而已。”字字无情,句句冰冷,然而话中铁一般的事实却让帝康哑口无言。
“可是,她是皇甫瑾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帝康恳求地望着帝轩。
那是皇甫瑾啊,那是他三年从未忘记的女人,那是他为之宁可置身于险地的女人,那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囚禁于身侧的女人,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了?
“不管她是谁,大溯的下一任君王都不能流着敌人的血液。”
起风了,长风将这句话送到了某个角落,那里潜伏着一名脸色苍白的女子。
耳畔忽然像结了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宋晓记不清怎么从躲藏的地方走了出来,也记不清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
她像一缕无主的幽魂,漫无目的地在营中瞎逛,因为帝轩的下令,她可以在军中随意走动,也正是由于他的“恩赐”,她才能听到今天这么精彩的对话。
其实她有察觉的,他这半月来每晚只是抱着她,半夜宁可洗冷水澡,也不碰她,她又变得那么爱睡,胃口又变得出奇的好,月事也迟迟不来,她就已经猜到了。
她猜帝轩肯定知道了,否则御医为何来得那么勤?而他为何每天逼着她喝下苦涩难咽的药汁?
只是她却猜错了那些药的用处。
帝轩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重复,聪明如她,睿智如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
他的野心,他的皇图霸业,他的千秋万世,怎么会为了一个不该到来的生命而有所止步?
他的天下,他的铁桶江山,他的锦绣蓝图,又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初衷?
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啊,明知道他那样的人爱不得爱不起,可是偏偏还是失落了心。
是啊,自己真的爱上了,否则怎么会安然地熟睡在他的怀抱中,否则怎么会听到他有别的女人而心生醋意,否则怎么会那么期待肚子里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终于承认爱上了,可也终于看清了现实。
男人的甜言蜜语,果然是最廉价的东西,他明明说过他只要她,可转眼间,他却说会让别的女人替他生下继承人。
她以为在他心中,她是不同的,她的确是不同于其她女人的,别的女人若此时怀上他的骨肉,必定是举国欢庆的一件大喜事吧,可唯独她,她可以替他生孩子,但那不过是他为了困住她的手段而已。
梦该醒了.....
这一晚,帝轩第一次夜不归宿,而宋晓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任冰凉的泪水沾湿了用金丝绣着鸳鸯的白玉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