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刚下课。
她用左侧的臂弯轻轻撞一下虚掩着的挂着“初一级教师办公室”牌子的黄色门。
办公室里,几个没课的老师正在挑眉弄眼,说悄悄话,颇有含义地暗笑。
小米迈进办公室,放下课本和备课本,以及几本翻开三两页纸,学生重写的作文薄,满手粉笔灰,顾不得坐下,捏起杯子喝了口水,听到抽屉里有手机震动声,一看是隋辨那家伙,压低声音接通电话:“喂?”
谁把声音比作清泉的?隋辨想说,这句恶心的话是不是专说给他听的?他的眼眶一阵发酸,泛红,潮湿了吧?在这艰难时刻,他渴望,小米能搂搂他。
而,她能不能做他内心坚实的支柱?
没个底。
换成是她,他十万个愿意。、
他回神,提高声调,掩藏不快,问“小米,你在干嘛呢?”
小米小声说:“正要改作业,不然今天晚上没时间去家访。”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鞋狠狠地踢在结块的水泥上,重复两个字:“家访?”
她说:“是啊,我告诉你啊,”把声音压得更低,走到楼梯下告诉隋辨,“我有点害怕,因为家访的那个学生是交假钱的那个——我跟你说过的。她两天没来上学了,打家长电话,也没接。正班主任大肚子,行动不方便,只能我这个副班主任去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不顺耳,他语气僵硬地反问:“能不能不去的?”
这话外人听起来会觉得好笑,仿佛是她逼迫自己去家访,他通过责问她,就能让她放弃逼迫自己去家访的念头。他之所以这样不忍心地埋怨是基于他对她有较深的了解。
小米果然大揽大包:“不行啊,上头要来学校评估了。校长说,哪个环节出问题,就找谁负责。我背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其实,没有谁指派她要负责学生考勤和其他情况。其他班的副班主任可算是个摆设,因为每个月五十块钱的班主任费只发给正班主任。
开学的时候,初一2班的正班主任,听说与自己搭档的是个毕业证都没拿到的小女孩,头都大了,指望副班主任分担点事务的幻想,铁定是要变成妄想了。可小林老师的勤快改变了她的看法。为了弥补之前对小林老师的菲薄,她是想过到处去赞美小林老师的,但那些妒忌的人发出了挑拨离间的声音,使这个正班主任担心那个老帮派与她划清界限,为了使她的人际关系不至于陷入绝地,只好违心地跟随老帮派一起诬陷小林,说她是为了抢正班主任的位置坐,但她的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私底下,当办公室剩下她和小林的时候,她非常乐意跟小林说两句推心置月复的真话。甚至,在说得热切地时候,她把听说来的:老板正找借口换掉学校领导班子的小道消息也告诉了小林老师。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但看到小林老师一脸不在意,算是放心。这样也好,刚好扯平了她在人后的恶语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