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他缓缓睁开双眸,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看了看四周,然后又紧眨了几下,想看清周围的一切,一个简单的不大的屋子,自己躺在一张靠角落单人床上,身上盖着碎花的棉被,空气里有种淡淡的香气。用手揉着太阳穴,恍然中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从屋外传来的对话,让他回到了现实。
“妈,你又在做滥好人。”嗔怪的撒娇的声音,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珏珏,你妈妈活到45岁了,一直都是这么个样子,连只生病受伤的小猫小狗到咱家门口,她都不会不管,不然木兰怎么来的?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就别怪她了。”中年男人宠溺的憨厚的声音。
“我是心疼妈妈。她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要多照顾一个人,哪里能吃得消?再者说,萍水相逢,咱们怎么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不定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年轻女孩担心地回应着。
“是好人就算帮对人了,是坏人的话,咱家家徒四壁,他又能怎么样?”中年男子憨厚的答道。
“可是咱家有个千金哪!”中年女人开着玩笑,“我过去看看他醒了没。”
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脚步声消失时,房门慢慢打开,一个烫着短发、系着围裙、中等身高的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似怕惊扰了他的好梦。
周鹏在床上欠了欠身,浑身的虚乏,让他没能坐起来。
“噢,你醒了?”她赶忙疾走两步到床头,那微笑和蔼,口气慈祥,眼神温暖。
“这是哪里?”周鹏冷漠的眼神看向她。她后面的柜子上,有两个一大一小的空输液瓶。
“这是我家,昨天你晕倒在我家门口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儿没有?”弯下腰,中年女人用温暖的手模他的额头。
和蔼的口气,温暖的问候,忽然让他有种遇到亲人的感觉,把他的心填得满满的,让他的鼻子开始泛酸。
他试着起来,可是身体的虚弱,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你别起来,我把枕头垫高点,你再歪着躺会子。”中年女人忙给他垫高了枕头,依然是关心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比昨晚好多了,不烧了。来,再晾下/体温。”中年女人从抽屉里取出体温计,平举着对着窗户看了下温度,甩了两下,递给周鹏,让他夹在腋下,然后给他掖好肩膀处的被子,“昨天你烧得很厉害,我叫隔壁的张医生给你瞧了瞧病,他说你是受了风寒,给你打了点滴。我一会再让他过来瞧瞧你。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饭。”说完,便又走了出去。
早春的阳光透过窗户,毫不吝啬地投进了屋子,洒满了房间。屋子里很干净、整齐,靠墙有一张书桌,书桌上摆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少女的照片,很温文清秀;一个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三人全部是很温馨、很幸福、很满足的微笑。
阳光把相框渲染上了金色的光环。“斯是陋室,惟吾得馨。”周鹏想起书中的一句话。
简单的摆设,显示出主人简单和安静地生活和情趣,让周鹏对她产生一丝莫名的好感和向往。浅粉碎花的床上用品、窗帘,书桌上的少女的照片,这应该是少女的房间。
“珏珏,早饭做好了,快来吃吧。吃完还要赶去上课呢,那些碗筷我一会来收拾。”耳朵里传来少女的母亲温柔的声音。
“知道了,妈。”听到母亲的召唤,少女轻松地回答。
一会儿,中年女人又走进屋子,手里端着餐盘,把餐盘放到窗旁的干干净净的桌子上,笑吟吟地看着他,“时间差不多了,先把体温计取出来。早上煮了些小米粥,放了些红糖,还有些萝卜泡菜,你刚刚生过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小米粥最补人了,来,孩子,起来喝了它。”
“谢谢!”周鹏眼里有着隐约的泪光,将腋下的体温计取出,递给了她。然后将头扭向另一侧,怕被他发现自己的脆弱。
“妈,我上课去了。”少女在外面轻松欢快的和母亲告别,似乎每天都重复着说这句话的样子。
“好,路上小心点儿。”中年女人忙走到窗前,脚跟翘起,隔着书桌,把头探向外面,殷殷地嘱咐着。
然后是外面传来自行车的声音和催促那只狗回家的声音。
“是我的女儿。”目送走了女孩儿,中年女人放下脚跟,转过头来和蔼地笑着,“我姓刘,叫我刘姨就行了。我老公姓夏,就叫他夏叔吧。他早上起得早,一大早就出去干活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鹏。”
“好,周鹏,先把饭吃了。中午太阳好时,你可以到外面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恢复有好处。”中年女人看着他,抿了抿额前的头发,“书柜中的书,都是我女儿的,你可以随便看。”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周鹏看向那个书柜,相比房间来说,书柜显得很大。书柜上贴着一张作息时间表,从早上六点到晚上九点,时间都排得满满的;边上放着一支竖笛,微微泛黄,似乎用了很多年;里面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二年级的课本,还有许多哲学类、小说类、杂文类的书籍。
难道这些书她全部都看过了?他心里有些犯疑。随手翻了几本,书上的扉页都写着,夏秋购于**书店****年**月**日的字样。他的目光不禁投向那个相框。书柜上方放置的一盆金边吊兰,从那个相框里反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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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年轻人,中午时分,周鹏已经恢复了些体力。
他的衣服,早上刘姨硬是叫他换了下来,穿上了夏叔的衣服。夏叔的体格高壮,衣服很宽大,加上他的发型,似乎显得很是不协调。换衣服时,刘姨上下端详着他,笑着说,“你这个孩子,好好地头发,染成了《西游记》里妖怪的颜色。”
周鹏静静地看着她,心里似乎涌动出一种温暖,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和他说过这种话。他穿的奇装异服,打扮得怪里怪气,一来是为了和父亲对着干,二来就是想让母亲注意到他,可是母亲这些年来,依然不会多看他一眼。
走出了屋子,才发现这是一处平房,两间卧室紧挨着,最边的一间屋子,既是厨房,又兼当客厅和餐厅。
房前有一片院落,由于是早春,院子里花坛的地刚刚平整好,估计主人是要种一些花草。
一条黑狗,卧在花坛松软的土上,卧室墙外的窗户下,有一个用碎砖头垒起的矮矮的窝棚,估计就是为它准备的窝。那条狗见了他,站了起来,朝他友好地摇着尾巴。
他发现,它后面的一条腿,是断的。他蹲子,抚模着它的头,然后又拍了拍它,站起来,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
这时,随着“吱牛”一声,院门被打开了,那条狗欢快的摇起了尾巴,朝门口跑来,一个女孩儿推着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走进了干净整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