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沉的黑夜,夏秋悄悄地拎起行囊,离开了周家。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四周的黑暗,天空飘着微微地雨丝,几乎感觉不到。星月都躲在了乌云的背后。老天是公平的,它让她以前过得那么幸福,现在,也该有不幸的事情轮到她身上了。
从我懂事起,就知道整个世界,到处都飘着霉运,总得有人接住它们,只不过碰巧让我们赶上了。——这是父亲下岗时,躲在家里唉声叹气,母亲带着无奈的表情说的话。她那时还不懂母亲为何这般消沉,现在才能理解母亲这多年心底的沉痛。母亲会很快从消沉中摆月兑,会笑着说那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我也心甘情愿。”母亲那时是有父亲在身边,可是她现在呢?
从她出现在院子里,木兰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似乎通晓她的心意一样。她蹲,把它的头抱到怀里,轻轻地在它耳边低语,“‘一口气不来,心往何处安生?’,我命里注定是一辈子伤心人,我要把心埋了,这样就不会伤心了。这样,我就可以活下去了。我还想活下去啊!”木兰好似听懂了般,在她的怀里蹭着,嘴里发出了呜呜声。她拍了拍它的头,“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然后她站起身,拎着行囊,再次回转身,看向周鹏的房间方向,房间里黑黑的,他已经睡熟了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心,我都懂,我对你的这份心,以前没有向你说,今后也只能尘封在心底。”——她心里默默地念着,头向上仰起,泪水在眼里打转,终落了下来。她咬了咬牙,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又迈着坚定的步伐,继续向大门走去。蹑手蹑脚地打开旁边的小门,不让它发出一丝响动,刚要关门,却见到木兰尾随而至,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她蹲,将木兰重揽入怀,“木兰,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了,我知道,无论我生老美丑,生病还是健康,你都不会嫌弃我。可是木兰,我不能带你走,不忍心让你跟着我四处流浪,从今天开始,世界上没有夏秋这个人了。”她把脸颊贴在它温暖的皮毛上,“乖,今后好好听他们的话。不要生病,不要想我。”她直起身,将木兰推倒院门内,轻轻关上了门,踏上了茫茫地行程。
经过湖畔时,夏秋用双手将那只仍然飘在空中的风筝的线扯断,让它随风飘泊,去寻找自己的归宿吧。
湖旁的那棵白杨树,高大挺拔一如昨日。昨天周鹏带她出来时,趁她放风筝不注意,故意爬到了树上,等到她发现他不见,院里院外,四处焦急地寻找他时,他却骑在大的树枝杈中,悠闲地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过了好久,她一直也没有找到,便坐到树下,瘪着嘴,泫然欲泣。看她急得快哭的样子,他才在树上喊她的名字,从树上溜了下来。她气恼地眼眸带泪地望着他,无论他怎么哄她,她都不理他,直到他学猴子跳,学公鸡叫,她才又心情变好。其实她不是生气,是因为怕像梦里那样,她找不到他,追不上他,再也看不到他。
握紧的双手向下一滴滴地淌着鲜血,那是被风筝坚韧的线割伤所致。此刻,心里除了绝望,再也找不到其它的感觉,甚至连手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她大踏步离开了沿着湖畔的公路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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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气阴沉,飘着小雨。
一大早就起来,周鹏见夏秋房间的门还紧闭着,以为她还在熟睡,举起的准备敲门的手,又放了下来。
晨练过后,他又走到夏秋的房门前,见还是没有动静,便把方嫂叫来,叫她把门打开。
里面的床铺摆放整齐,好像昨夜都没有动过。
“夏小姐可能早就起来了,说不定在哪个地方锻炼呢,吃早饭的时候就该看到了。”方嫂见到周鹏紧张不安的神情,安慰着他。想着昨天傍晚的事,眼珠转动着,她预感到了什么,双手不安地搅着腰间系的围裙。
听了方嫂的劝慰,周鹏急忙来到了餐厅。又长又宽的餐桌上,周夫人坐在桌子的一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又得让方嫂重新热。”然后拿起了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糕点。周鹏却视若无睹,若是往常,他肯定会感激母亲对他的温情。可现在却如坐针毡,每次进来的人员,周鹏都要侧头看一下,确认一下是否是夏秋来到。
还是不是夏秋。见到方嫂端着盘子进来,周鹏满怀希望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开始不停拨打夏秋的电话,但始终提示的是对方已关机的语音。
似乎有着不好的预感,他忽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头对着冯管家说道,“冯伯,把所有的人都叫来,去找夏小姐。一定要找到她!”
他紧张、急切不安的口气,让周夫人和大家都吓了一跳。
“现在吗?”冯管家问他。
“现在!立刻!!马上!!!”
冯管家看向周夫人,周夫人朝他摆了摆手。
由着他去折腾吧,每个人都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周夫人默然的想着。然后她扔下餐巾,起身向自己的房间去了。方嫂赶紧跟在她的后面,小心翼翼地向后观看,直到冯管家带着众人消失在视线内,她又仔细地四下望了望,才附在周夫人耳畔低语着,“那孩子好像走了。”
“走了吗?”王玉心头一震,停下了脚步。早上没有见到夏秋,她的心里就开始惴惴不安地揣测,但是她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这个孩子,只要是在这里住,每天早上,都会帮着准备早餐。可是今天早上,她却一直没有见到。她昨晚准备了一些现金,准备今天早上偷偷交给夏秋,顺便想嘱咐夏秋,不要将昨天傍晚她们的谈话告诉周鹏。看来,她小瞧这个有志气的孩子了。“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心狠?”
“不是,你心里也苦,也有难处。”方嫂扶着周夫人的胳膊,“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别多想了,关键是小鹏,我怕小鹏他会受不了。他对夏小姐的心意”
“不会有什么事的,从现在起,我会多关心他,慢慢的,就淡了,就忘了。”王玉似在给自己打气般,又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
整整大半个上午过去了,派出去的人,把院内院外,甚至湖边的每个角落都搜了个遍,可仍然一无所获。周鹏含着热切的希望的目光,注视着每个来回复的人的嘴巴,祈望从那里吐露出夏秋的消息,可是所有的人都回复说没有找到。他的心,一遍遍地从希望变成失望,一遍遍地从高处摔到地下,他的面容,也开始变得岑冷。
“都没有找到?”他看着来回话的人,失望透顶的语气让每个人都觉得是自己犯了什么过错般地垂下了头。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各种各样的结果,担忧、害怕写满了脸庞。
“小鹏?”冯管家忧心忡忡地唤着周鹏的名字,他从小当成自己孩子般疼爱的周鹏,此刻狂躁地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般在客厅里徘徊着。
“我要去找她。”他大声地吼了出来,冲上楼,准备回房拿车钥匙。
“不许去!”一直站在楼上回廊观望的周夫人,在楼梯口拦住了周鹏,厉声喝止。然后又好声好语的劝慰,“不要去,鹏儿,她这么不辞而别,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苦再去找她回来呢?”
“我要去!”周鹏迅速绕过母亲,不顾母亲随后跟上的再三劝阻,跑到自己的屋子,拿了车钥匙,似离弦的箭般,到楼下,到院子,然后开车冲出了院子。
夏秋的旧家、学校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可以联系的人也都联系过了,都没有见过夏秋;最不愿意找的地方,110、120也都打过了,也没有夏秋这个人的记录。她好像从人间蒸发了。只有五月说,,“夏秋昨晚和我通过电话,她说如果周鹏找她,就让我转告你,她很好,你不用挂心。如果你不找她,我也没必要和你联系。”他立即跑到五月的住处,将房间内外搜了个遍,也没找到夏秋来过的任何踪迹。“夏秋真的没有来过。”五月信誓旦旦地对着佛祖起誓。
傍晚,不忍心看周鹏继续着急,佣人小翠嗫嚅着告诉周鹏,昨天傍晚,她看见夏秋从夫人的房间出来,那脸上似乎有泪痕。
周鹏立即跑到母亲的房间,去质问正在礼佛的母亲——曾经对夏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你这是什么口气在和我说话?!”周夫人将手里的念珠放在一边,抬头生气地对着周鹏说道,他还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的无礼过。
“小鹏,有话好好说。”方嫂赶忙打圆场。
“我喜欢她,不论您同意与否,我今后只和她结婚。”周鹏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这就是我费尽心机养的好儿子!”周夫人气恼地对站在身旁的方嫂说。
从窗外传来汽车猛然发动声和转动方向声,方嫂探头向窗外望了一眼,然后对着王玉,忧心地说,“小鹏又出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姐姐,赶紧让老冯跟着他,快去!”周夫人催促着方嫂。
“哦。”方嫂一溜小跑地出去找老冯,直到从客厅里传来她大声和冯管家交待的话语,然后是冯管家开动汽车离开的声音传了进来,周夫人才又慢慢地拿起了佛珠。
周鹏将车开到了街上,眼睛不住地向私下里逡巡,看到一个街头书店,他把车停了下来,这是他和她曾经一起来买书的地方。夕阳中,他孤独的站在那里,阳光将他的身影月兑得长长的,更显得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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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根本没有其他亲人的联络方式,否则她双亲的葬礼,不会没有一个亲人参加。那她会在哪里?她现在过得好吗?她为什么突然离开?这几夜,她是否睡得好?是否还会每晚泪湿枕畔?这一系列的疑问,纠缠着他。让他理不出思绪,让他想的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