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上午,姐弟俩乘坐一早的航班,到达了江南。
制造总公司的连总经理亲自从外地赶来机场接机,送周氏姐弟到已安排好的宾馆下榻。毕竟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而且周鹏的“冷酷狠辣”的办事作风,集团内早已传播开来,因此他们不敢小觑,唯恐接待不周,有所怠慢。
在宾馆,连总将整理出来的亚达公司管理层的人员资料交给周鹏,周鹏昨天特别交待要这些人的资料,想了解一下管理层人员的基本情况。
周鹏拿着那些资料,一份一份的慢慢地翻看着,不时向连总询问其中一些人员的情况,连总对某些人了解的不是很详尽,便打电话询问亚达的朱总。虽然周鹏未对他有所责备,但是周鹏不苟言笑、有够严肃的神情,仍然让他冷汗微沁。马上翻倒最后一份了,周鹏用手指竖在眼睛上,微闭了闭眸,放松了下自我。然后调整了下坐姿,看向最后一份的资料。他不敢相信地用劲眨了眨眼,目光渐渐发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资料上面的照片,表情逐渐的凝固,手竟然有些微地发抖,他不自禁地慢慢地站起身。
原来是她!
眼前照片中的这个人,他已在心中将这个人的影像千万遍的撕碎,可是每次过后,自己的内心又将那份影像再一次、更清晰的刻划了出来!现在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盘起的头发,眉稍间似有淡淡的忧郁,眼睛还是那么的明澈,还是那么一张温柔如绸的脸。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那么优雅,光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美丽的容颜,纯真中带着成熟,只是多了一点点哀愁,反而让她更有女人味。
难怪这么多的人,都没有了她的消息,原来是改了名字。是怕他找到她吗?是怕和自己再发生纠葛吗?究竟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层出不穷的疑问,让他的心里的疼痛阵阵加剧。周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强烈的震撼着,心紧紧地收成了一团,微微颤抖的手指,伸向了那张照片,却终没有落上,直至收起的手指,将夏秋的资料攥的发皱。站起身,走到窗前,竭力抑制住心中的起伏。
望着周鹏逐渐凝固的冷酷的表情,连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推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有些无措的望着他。
良久,周鹏方才转过身来。他冷冷地对连总宣布,“亚达公司的总经理,我要亲自担任。”连总经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周鹏冰冷的目光漫向他时,他才艰难地从嘴里“哦”了一声。在周鹏的“你可以离开了”的冷漠的话语中,他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不知道自己推荐的人,为什么会被忽然的否决?周鹏为什么会忽然做出这个决定?难道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想到此,他的额头不禁沁出了冷汗。赶紧四下顾盼,见没有人注意,拿出手帕轻拭,又轻咳一声,抖擞起精神,向亚达公司赶去。他必须亲自去处理周鹏在亚达公司任职的事项。
“厄,”一直站在旁边的乔治轻咳了一声,“要不要向总裁请示一下?”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按照预定的计划来做,他有些拿不准。周鹏又一次不按规矩做事了。
周鹏回到座位前,整理着书桌上的文件。将金笔向文件堆上一丢,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乔治,“不用,这里的事情,我说了算。你只要通知他们就可以。”
“要不要和小姐说一下?”乔治诧异地望着周鹏,周鹏的神色很是与往常不同,冷漠中带着兴奋和对未来的期望。他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促使的周鹏作出的这个决定,按理说,刚才之前,一切都还很好啊!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编。”周鹏的语气变得冰冷,眼睛也射出了锐利的寒光。
“是。”乔治恭敬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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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太阳高高的直立在天空。夏秋赶到了周丽下榻的宾馆,这个宾馆是这个地区最豪华的宾馆。夏秋穿着乳白色的小西服套装,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大衣,微卷的长发静静地垂在肩上,在大厅里环视四周。周丽在远处的靠窗的座位旁,看到她进来,便赶紧站起来和她招手,并且快步向她走来,开心地离老远就伸出了双手,夏秋也面带微笑地迎过去。
“真没想到你会来!”夏秋微笑着轻声说。
“可是我早就想着怎么会再遇见你呢!”周丽开心地笑着。
“见到你真高兴!啊!今天天气也这么好,也在欢迎你哦!”夏秋眯着眼,微微偏头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金线,然后又回转双眸,笑着对周丽说。
服务生来问她们是否有需要,周丽要了一杯咖啡,夏秋要了一杯绿茶。
大厅里很热,夏秋将大衣月兑下,放到另一张椅子的靠背上,见周丽四处顾盼,便问她是否在找什么。
“我弟弟也一起来了,刚才说是出去一下,现在也该过来了。算了,不说他了。说说你吧,过得好吗?!”周丽看不见周鹏,便又接着和夏秋聊起来。
“还好,你呢?”
周鹏从洗手间出来,向周丽这边走。当他看到周丽旁边坐的人时,猝然停住了脚步,将身体隐向了柱后。
这个面容温柔如绸的人,这个他日思夜想的、曾经让他第一次有暖彻心扉的感觉的人,这些天,在夜深人静时,他一遍遍呼喊着名字的人,如今就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清秀的鹅蛋脸,端正的口鼻,举止很优雅,但似乎多了些坚毅和忧郁。
他紧紧地凝视着,呼吸变得急促,心速开始加快。他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可是理智却拌住了他的脚步,冷漠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要装作已经忘记她,不在乎她。让她知道,她在他心里,也是微不足道的。这些年的等待,等的他的心里长满了荒草,他的心壁上结满了僵硬的老茧。心里虽这样想,泪水却出卖了他的内心,盈满了眼眶。
周鹏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变白突起。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喜欢她,她却没有对他说过一个喜欢他的字。究竟对他有多无情,又有多轻视他,才那么绝情地离开他,甚至在他出事故时也不来看望他一次?周鹏极力将眶中的泪水逼回,重新恢复冷漠的神态,迈开修长的双腿,向那张桌子一步步走去。
……
“修百世方可同船渡,修千世方能同枕眠。前生千百次的凝眸,换今生的擦肩的理由。这是我妈常说的话,见到你之后我才体会出味道来。!”周丽将侍者送来的绿茶,亲自端到夏秋面前,笑着说。
“谢谢!”夏秋露出了洁白整齐的贝齿轻声道谢,“人就是苦今生修来世!”她双手握住杯子,似有所悟。来世的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的心苦,走近自己身边的爱情,会敢接受,会能接受。
“不过我们才两次相遇,为了来世的擦肩,我们还要多见面哦!”周丽坐下,开怀地捧起杯子说。
见到周鹏走到夏秋的后面,周丽将拿着咖啡杯子的手放下。“怎么这么久?”周丽担心地问,起身拉周鹏到她旁边的座位坐下。“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个女孩子,夏清秋。”周丽向自己的弟弟介绍着。
“你好,我叫周鹏。”周鹏向夏秋伸出了手,冷漠的表情,但是黯烈的眼睛下似乎有点弱弱的亮光。
夏秋的笑容在唇边慢慢凝结,心漏跳了2拍,倏忽间脸色变得雪白,眼睛由于吃惊而睁得很大,双手紧紧地握住杯子,似乎想从杯子中获取力量。
“清秋?身体不舒服吗?”周丽握住夏秋微微颤抖的手,那双手,那么的冰凉。
关心的声音,将夏秋拉回了现实,魂灵似乎又回到了身体,神态恢复稳定,只是脸色依然显得苍白。“哦,抱歉!没什么。”她朝向周丽,嗓音有些颤抖,双手放开了杯子,但是不知道能抓住什么,于是两只手又紧紧地搅在一起。
周鹏已将伸出的手收回,坐在了座位上。
夏秋的头脑乱成一团,或者说一下子变得空白。双眼因为有些雾气而变得迷离,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和他碰面。下面该怎么办,该说些什么?他会不会追问以前的情况,那她该如何做解释?又或者,他有了女朋友了,已经结婚了?不然,怎么会如陌生人一样这么说话?又或者,他已经忘记她了?想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他,他看她的眼神和表情,似乎是从未和她相识过。注意到他那陌生的眼神,她反倒一下子将心稳定了下来。
“你好,我叫夏清秋。”她坐了下来,嗓音恢复了平稳,脸上带着有些心碎地微笑。那心碎,她想隐藏,却还是浅浅的流露了出来。
这时,周丽的电话响了。“我去接个电话。”周丽抱歉的说,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自从回到国内,母亲的电话,一般都是打给她,但是询问的都是周鹏的日常起居、工作是否顺心等问题,叮嘱她要照顾好弟弟。她每次都会开玩笑地说母亲也偏心,心也长在了左胳肢窝下面。
夏秋也站了起来,周丽笑着将夏秋按到了椅子里,说了句“你们先聊着,等我回来”,然后就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接听电话。一边不放心地朝周鹏这边张望。
周鹏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江南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徐徐的轻风像一壶老酒,把路两旁的几棵柳树灌得有点儿微醉,细小的枝叶摆来摆去,像迈着小醉的步子走在回家路上的旅人。路两旁的迎春花,已经一串串地排好队,吹起了娇黄的小喇叭。
春天的阳光,从玻璃窗温暖的洒向大厅。
可是夏秋并未感觉到丝毫的暖意.她看着周鹏,心情复杂地默默地坐在那里,周鹏胸前的那枚镀金的梅花形状的家族徽章,散射着金色的光芒。毕竟那时两人都还是一字头年纪的人。五年的时间,也足以使他们之间变成陌生人,可是自己的心,却为何因他的陌生,而感觉到痛楚?
五年的时间,确实很长。夏秋想着,忽然间泪水满眶,无数的问题充满心间,他这几年过得好吗?车祸后恢复的怎么样?工作顺利吗?却不能问出口,哽在喉咙里,让她觉得呼吸都有了困难。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她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抱歉,我先回去了!”夏秋对着周鹏说道,周鹏似没听见,她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这时周丽接完电话回来,见状急忙拦住。“怎么这么快要走?是不是他冒犯你了?”见夏秋的眼睛发潮,周丽急忙关切地问,俨然一个姐姐对待妹妹的态度。
“哦,不是,是我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夏秋沮丧地强笑,语气尽量显得轻描淡写,想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她转身离开座位。
周鹏扭过头,倨傲的下巴扬起,仍然是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周丽责备地看了一眼周鹏。然后追上夏秋,和夏秋解释。“清秋,不要介意。我这个弟弟,脾气就是怪怪的,不过他本性不坏!”
夏秋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周鹏。他似陌生人一样地注视着她。“他,已经不记得我了,”夏秋想着,心忽然有些酸楚,“他,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你们聊,我先告辞了。”周鹏起身对着周丽淡淡地说道,看了一眼夏秋,向电梯的方向走去,他下午和制造总公司有个会议要开。
他有好些话要和夏秋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本来想当作陌生人那样对她,可是看到她的时候,自己的心就已经向着她飞奔而去了,他强迫自己望着窗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稳住自己的情绪。
看着夏秋准备离去的样子,他忽然那么的难过,想把她留下,想和她说自己这些年有多想她,多么地牵挂她,想问她过得好不好?幸福吗?当初为什么离开自己?可是他又害怕她的答案,害怕听到她的那些决绝的回答。那样,他就真的一丝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