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热闹的京城,冷不丁搬到清冷的乡村,想着一墙之隔住了三个全然陌生的男子。
就算在前后院之间上了大栓,加了两道大铁锁,几个女人心里还是慌慌的。
偏这幢房子依山而建,后院又是紧挨着林子的,风一吹,树叶沙沙做响,象是隐藏了无数的贼人强盗。懒
庄里养着几条狗,突然来了这许多陌生人,再加上舒沫从夏候熠手里借来的四个侍卫轮值,稍有风吹草动,狗就吠个不停。
立夏几个更加被吵得胆颤心惊,几乎每隔一盏茶时间,就要出去看一眼。
舒沫给她们进进出出的闹得头晕:“别再折腾了,这样下去,没法睡了。”
“你没瞧见林柯家的那眼神吗?”春红心有余悸,按着胸口:“恨得就差没把小姐撕了!她家可有三个男人,万一半夜起了歹心,咱们几个就活不成了。”
舒沫哧地一笑:“放心,至少今晚不会。”
说着,她指了指外面:“有人守着呢,怕什么?”
“也就只了借几天,”春红忧心冲冲:“时间一到,他们回去,咱们可怎么办?”
“小姐~”绿柳已几乎要崩溃,猛地站起来:“还是赶紧把庄子卖了,到京里找个院子住下来吧。就算地方再小点,住得再挤些,也没有关系。”
“说得倒是轻巧,”许妈叹气:“咱们几个都是弱女子,把庄子卖了,坐吃山空,能撑几年?倒不如留着庄子,靠着田里和山里的租,至少可以维持生活。”虫
“放心吧,”舒沫宽她们几个的心:“我都有计划,明天开始,就会着手找人看家护院。所以,即使几位侍卫大哥回去,咱们的安全也当无虞。”
“既然要找,”春红看一眼立夏,半是试探地提出建议:“不如索性再找些人来修膳一下房子。你看这墙都开裂了,还有这瓦,都能瞧得见星星。现在是秋天,倒还好。冬天来了,这日子可没法过。”
小姐的银钱一直都是立夏管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手底下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动一动手脚就要花钱,也不晓得撑不撑得下去?
“嗯,”舒沫点头:“这些,我都会慢慢找人弄。今儿不是第一天嘛,顾不上这多事。”
“那就好~”春红从她脸上,看不出端倪,很是失望。
低了头,默默地盘算着,要怎样才把话题绕到月钱一事上去?
万一不行,还是要早些回头求了夫人,重回舒府去才是正经的出路。
许妈看一眼春红,想着小姐反正已被逐出家门,李氏的手已伸不到这里,也就没了顾忌,于是大着胆子道:“今日林柯家的受了折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甘心又能怎地?”立夏经了这一连串的变故,已经对舒沫充满了信心,这时冷笑一声:“他一个奴才,难不成还敢糊弄主子?”
莫说小姐手里还有不少私蓄,就算没有,以小姐的头脑,要挣银子还不简单?
她只怕小姐的心思根本不在如何挣银子,整日弄些夭蛾子!
“庄子上的事,咱们又不懂。”绿柳撇着嘴,怎么想都不痛快:“他就是糊弄了小姐,又有谁知道?收成好不好,工钱发多少,还不都是林管事一个人说了算!”
“就是就是!”春红使劲点头,以退为进:“就算咱们几个不要工钱,那些庄户人可都指着它养家活口!四十几号人呢,不给只怕会出大事!一时之间,小姐上哪里找这笔钱?”
许妈倒没想得这么远,被她一问,立刻愣住了:“是呀,这可咋整?”
舒沫只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自有办法,眼下要做的是养好伤。”
林管事,聪明点就老实做事,念着他在庄子里经营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会随便动他。
如若仗着李氏撑腰,在背后耍花样,她绝不会手软,直接让他卷铺盖走人。
春红探不到口风,讪讪地:“倒是忘了,小姐身上还有伤,是该好好养养~”
“我今日瞧着,院子里养着好多鸡,明天抓一只炖了给小姐补身子。”许妈的注意力给转移,惦记起林管事的鸡了。
那边林柯一家突然被占了半边宅院,哪里睡得着?
尤其是林柯家的,跟着林柯在庄子里住了二十年,从来都是她占庄户人的便宜,想欺侮谁就欺侮谁,打骂随心,克扣工钱随意地强横惯了。
今天却冷不丁被舒沫一通教训,当着儿子媳妇的面,扔进水田,什么体面都没了,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要不是被林柯拦着,当天晚上还真要操起菜刀冲进内院砍死两个人才好。
“蠢婆娘!”林柯指着她的鼻子骂:“知不知道外面那几个拿刀的是什么来头,就敢这样冲出去闹?你想死,别拽着咱们!”
“你聪明,倒是想个法子把她赶出去呀!”林柯家的叉着腰骂回去:“人家把自个的房子强占了,连个屁都不放,算什么男人?”
“娘~”林强是个老实人,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劝:“爹也是没办法,如今庄子是她的,莫说是要住进来,就是把咱们都赶出去,咱也得听呀~”
“放屁!”林柯家的大骂:“夫人把庄子交给你爹,让他当这管事,拼死累活地做了二十年,她凭什么把咱们赶出去?”
“那她有地契……”林强小声嗫嚅。
“地契是死的,人是活的!”林柯家的道:“强子他爹,我可告你!你要是不能把庄子护住,我跟你没完!”
“你别闹,”林柯烦燥地低吼:“我明日进城,问问夫人的意思,再做打算。”
“夫人,夫人!”林柯家的没好气:“你都管了二十年了,遇事还要向她请示,啥时才自个当回家,做次主?”
“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是妇道人家,夫人难不成就是男人不成?”林柯家的反驳。
林柯冷笑:“你这蠢婆娘,也想跟夫人比?”
林柯家的气得面皮紫涨,偏又拿不出话来驳他,猛地站起来,冲到院中:“哪个王八蛋,大半夜的在外面乱跑,还让不让人睡了?”
墙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阴恻恻地道:“再骂一句,信不信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林柯家的偏又没胆,唬得哎呀一声,抱着头跑回了房,咣当一声把门栓得死紧,再不敢吵嚷,倒是清静了。
好容易挨到天亮,林柯胡乱吃了几个昨晚剩的馒头,急匆匆地进京找李氏讨主意去了。
林柯家的便在那里喂鸡,喂猪,喂牛,忙得不可开交。
没过一会,内院的门也开了。
几个人都没睡好,个个呵欠连天。
立夏过来前院讨要热水,见水面上飘着一层灰沫,嫌那锅脏,又擦又洗地折腾了一个早上,总算是弄了一桶勉强干净的热水进来,大家洗漱一遍。
许妈在厨房里转了一遍,也嫌东西粗糙,找立夏支了银子到镇上去置办,准备在内院弄个小厨房。
立夏一边把舒沫的药拿出来在灶上煎着,一边看着帐册,盘算着哪里东西可以用。
春红和绿柳两个便挽了袖子,开始昨天未完成的大清扫。
只舒沫一个人,早饭也不吃,窝在房里,睡了个好回笼觉。
正睡得舒服,春红进来禀报:“小姐,舅老爷来访。”
舒沫懒洋洋地哼哼两声,不舍地从被窝里爬出来:“请他到堂屋里先坐会,我马上就出去。”
以前每日天不亮就起床给李氏请安,难得睡一个懒觉,竟是说不出的惬意。
“绿柳正陪着呢。”春红拿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漱,又帮她梳了头发。
“我这样子,瞧着可还精神?”舒沫揽了镜子,不放心地凑近了去看,脸上的淤青是否消褪了些。
“消了许多,不仔细看,瞧不出来。”春红一边宽着她的心,一边小心地拿眼去瞧她:“以前怎么没听说小姐还有两位舅老爷?”
舒沫从镜中笑睨了她一眼:“我也只是听说,倒是从未见过。”
春红抿了嘴:“小姐这是信不过我吗?”
从未见过,会在小姐出事后第一时间找上门来?
“这是什么话?”舒沫转过身来:“信不过,也不会把你们带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