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腥风血雨的梦魇中挣扎著,在大雪纷飞的梦魇中挣扎著。
她的梦里,有茫茫白雾,有流动的是似水非水的“物质”,它们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静寂无波,残缺的肢体,绝望的嘶吼。随着这些物质不断地互相冲击、吞噬、滋生、分裂。一瞬间又化成一具具没有生命,却不断不断蠕动着的“活尸”!
恍惚中辛追紧紧抱住双肩,不让自己同它们一起沉浮。
“辛妹!”清雅的嗓音、温热的手,穿透一切,带她回到现实。“又做噩梦!”刘圣怜惜的行军床上抽搐的辛追伸过手,立刻那只手被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
刘圣呆呆看着辛追一次次在高烧中,醒来又昏睡过去,睡去又再度醒来,似乎他身体一部分生命也随之而去。
坐在另一个角落的怀捷摇摇头,走过来想要把他拉开:“你必须去休息,如果你倒下就更没人能帮她了。”
刘圣无知无觉,身体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怀捷气道:“别傻了,去休息,你没睡过也没吃过。你这样守着还能坚持几天。如果你要照顾她就必修先照顾好自己,懂吗?
刘圣终于转头,看着他身后那个倔强而憔悴至极的男子:“你自己呢?这两天你休息过吗?”
“我起码每餐都有吃东西!”怀捷眼里是泄露心事的狼狈。
刘圣不再说话,但也不走,戳在那。
怀捷妥协的退后两步,抓起身旁的食物,硬塞进他的手中叹气。
半天没有动静,在怀捷就要放弃的时候,那具行尸走肉开始如嚼泥沙般将食物强塞进胃囊。
怀捷看着床上、地下,一个躺一个站,三魂六魄,都剩下半数都不到的两个人,再也没精力说什么,径直穿过帐篷,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另一个军帐内,青儿带着小武恒跟在军医身边帮忙。
眉一皱,他挥手适宜小恒不要说话,转身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用温水将伤兵已经结痂在伤口上的布浸湿,再慢慢撕开,换药重新包扎。
“情况怎么样?”怀捷舌忝舌忝干燥的嘴唇问道。
“天气冷,伤口都冻伤化脓了。”青儿嘟哝着回答,谁知一抬首,却发现是他。
紧抱怀中八抓鱼样小身体,想起这些天一直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辛追小姐高烧~~~”
“我懂!”青儿非常认真地回他,表现出超强的耐心。
“如果可以,部队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最好。”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你们是男人,生长在战患时期,见惯生命在眼前流失。”
“不是见惯,也不是不在意。”怀捷无奈地说:“战场上如果你不杀人,就要被人杀。”
我不知道战场上角逐中看着一条命,在自己手上灰飞烟灭是什么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面对面看着一个人瞳孔扩散,体温消失,一点点死去的感觉我会受不了。如果换了是我,我也许不只是天天做恶梦,更可能根本就不会在醒来。”
“所以在她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感觉,不会反映的情况下,我们不知道怎么解开她心里那个疙瘩。”怀捷苦笑。
“姨娘娘,小恒去叫姨娘娘起床。”小武恒突然插话,让夫妻两都有些意外。
“如果高烧退了还这样,也许有一个办法可以用。”医道高明的军医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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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清晨,辛追呆呆坐在营帐内,抱着膝,下巴放在膝上,苍白和萎靡的样子象来自另一个世界。
帐外传来刘圣和怀捷的争执声。
“你理智一点。”怀捷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敌人在一步步接近,我们现在这样不走,也不想办法迎战,你该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你必须跟她说清楚!”
“不!”刘圣静静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怀捷,一咬牙,硬著头皮说:“她需要时间来恢复,需要时间来养好伤口。在这期间,任何与战争有关的消息,都会让她都会让他重温极不愉快的心理经历。”
“我不想陪她静静度过这段痛苦时间吗?”怀捷怒目质问。“我只是希望你要分清情况!”
“关键时刻,你带队撤离。”刘圣语气坚决:
“你放弃去晋阳?”怀捷忽然明白了刘圣的意思,神情立刻显得惊讶而惋惜。
刘圣踌躇了半晌,才承认道:“如果这是必须的。”
怀捷倏地站起身,握紧了拳头,痛苦的道:“你认为有多少人会接受你的安排,留下你们选择逃生?”
“这需要你用智慧完成。”刘圣恻然。
“那么你认为我的反对,该由谁的智慧来解决。”怀捷冷声说:“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那么大家一起死也没什么。”怀捷故意狠心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你想骂就骂……用不着给我留面子。”刘圣真诚地。
“哈!”怀捷双手用力抹把脸:“骂你,有那精力我还不如想想怎么退敌。”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办法……”说话的是近来不知原由一向少言少语,国色天香的大帅哥萧延。
“什么办法?”刘圣闷哼。
“退置海外,改水路绕回晋阳……”萧延手指军事图:“这样我们虽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但进入海区后不仅可以彻底甩掉追兵,让弟兄们有充分的时间休养生息,还可以在回来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圣沉默,怀捷也沉默。一起转身望着营帐,辛追不哭不笑看着他们,意志仍然在沉睡着。
“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出海前,保住所有人的命……这个说起容易,可在前要面对沙漠风暴,后要抵挡强大追兵的情况下……”萧延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