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陋巷之中,三五步便有一个小贩,唱喏叫卖声不绝于耳。
走过一个鲍鱼肆,便是一个估衣店。
一个赤膊的中年汉子推着车,在估衣店门口停下来,他从车上拿起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抬脚走近估衣店。
喂,千手观音,看我这件衣服还能不能补?
店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正在纺纱,头上用木簪挽着一个发鬓,徐娘半老,未抬起头,便轻声道,放下吧,我若不给你补好,你哪里还有衣服穿?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好,要不咋个都叫你千手观音来?这衣服就是再破,你也能补好。哈哈,我晚上来取。
中年汉子大笑着迈步出去,少妇继续低头纺纱,左手上,中指和无名指处,竟然空空如也。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
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一个文士,羽扇纶巾,轻飘飘地走进来,嘴里念完这四句诗,又道,想不到当年名动天下的千手观音梁玉绣竟然沦落至此。造物当真弄人。
文士说罢,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兀自低头纺纱的少妇。
少妇微微抬起头,看到文士,一阵讶然。
梁玉绣……呵,这个名字好久没有人叫过了……
她似是忆起往事,目光一阵悠远。
五六年不见,秦大人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来人正是东京府府尹秦月亭,此时他一身便装,文士模样,看来是微服私访。
秦月亭抱拳一笑,道,你我都是老友,不请我进来坐坐?
梁玉绣冷笑一声,老友?当年若不是秦大人,我这左手上的两根手指,恐怕如今还在的。
秦月亭脸色一青,却只是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痛苦的神色。
当年若不是叶金针夫妇四处杀人越货,你们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况且,若不是我念你只是受叶金针蒙骗,你丢掉的可不仅仅是这两根手指。
梁玉绣听到他提起叶金针,眉头皱了皱,叹息着摇了摇头。
也罢了。当年也是他们夫妇二人咎由自取。我……我只不过是个苦命人。秦大人突然到访,究竟所为何事?
秦月亭也不客气,自顾自地扯出一张椅子,坐下。
绣巷中死了两个绣娘。
梁玉绣手里仍旧纺着纱,面色丝毫不变。
秦月亭继续道,其中一具尸体,我和仵作仔细查验之后,确定是被无数金针透体穿心而死。能有如此本事的人,除了金针门,还能有谁?
梁玉绣再次冷笑,你怀疑我?哈哈哈。
梁玉绣的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凄凉,叶金针夫妇死了六年,金针门早已凋零,如今还在东京府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了。你怀疑我?哈哈哈。我如今只不过是个废人。早就不碰金针了。
你别误会。我并不是怀疑你。只是想来问问,你可知道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我来求你,只是怕绣巷之中,再有人无辜惨死。
哼,你怕的是保不住你的乌纱帽吧?别人的生死,你几时看在眼里了?
秦月亭咳嗽两声,也不解释,只是继续道,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不吝赐教。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再有人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