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定是一块被拼错的拼图,因为颜色与形状相近被安插在你身旁,等大家都找到各自位置的时候,我便会被取出,放回我原有的地方)
“醒了?”肖扬轻柔地问我,“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刚才医生有初步检查了一下,只有一些皮外伤。太晚了,明天再做个全身检查。”
我支撑地坐起来,肖扬扶了我一把,把枕头靠在我的身后。
我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虽然知道这样对肖扬很不公平,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呢?”
肖扬故意曲解我的意思,“那家伙啊,一见警察就大哭,害怕得什么都承认了。后来他父母来了,说他有精神病,抑郁过度所致,等着医生再检查出具证明后就送精神病院去。没出事,他父母还舍不得送他去,结果闹得这么大,这父母也不知道怎么当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有些难以启齿,差点丢下来救我的他而去,关键时刻又把他当挡箭牌,而现在我又要向他追问你的消息,我知道是过分了。
“警察那我已经提供证词了,那家伙都招认了,他父母也没有异议,你要告他吗?可以告的,但我想你应该很怕这些麻烦事。就让检察院决定吧,那家伙为情成这样也是有点可怜。”肖扬刻意避开我的问题。见到我沉默下来,肖扬又问:“要不要告诉你的父母?”
我吓得瞪大眼睛:“不可以!”
肖扬这才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已经恢复了嘛,声音这么大。”
我又懒懒得闭上了眼睛,问不到你的消息,似乎没有什么能提起我的兴趣了。
“要不要躺下再休息一会儿?”肖扬体贴地问?
我痛苦地摇摇头,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刚才你看我的最后一眼,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不解而难过地看着主人为什么要伤害它。我没办法再呆在这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这个令我天生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我掀开了被单,准备下床。
肖扬赶紧拦住我,“你现在不能走,医生说还要观察,等天亮了再做一下全身检查。”
“我不要检查,我没事。”我固执地说着,撑着想下床,眼睛看到床边那一双鞋的时候,我停住了,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刹那决堤。我最爱的白色单鞋,已经因为挣扎和拖拽显得零乱不堪,在这到处是白色的地方,显得更加苍白而无力,鞋跟崴了,上面点缀的花朵也不知去向。这双曾经像公主般骄傲而美丽的鞋,如今已面目全非,就像我一样,就像我的心一样,再也回不去最初的样子了。而你再也不会搭理这样的我了……
我放声大哭起来,肖扬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我,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前,由痛哭转而抽泣着,肖扬的手突然松开了一下,我也渐渐恢复常态,淡淡地说:“我要回家。”
肖扬看了看我,顺从地说:“好吧。”他帮去办了一下手续,然后帮我拎起挂在一边的包,扶着我走出医院。应该是凌晨了吧,医院门口有些冷清,除了偶尔有急诊的病人进来,来往的人并不多。
天还下着雨,肖扬让我在门口等着,他去开车。我落寞地站在门口,感觉很冷,原来四五月的夜里下起雨竟然还会这么的冷,我有点打寒颤,一辆车从我面前驶过,离得有点远,我感觉是你的车,于是追了出去,可是车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雨幕中。我看错了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里怎么会不理我?我乱七八糟的大脑一点也思考不清楚。肖扬的车停在我车边,肖扬打伞下来,为我开了车门,把我送进了车厢里。心痛地说:“你怎么都不顾着自己一点?身上有伤,脸上有伤,居然在这里淋雨,要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出院了。”
我没有回答,过了很久,用哀求的语气小声地问肖扬:“你有没有看见他?”
肖扬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对我说:“你的包找回来了,手机是从李皓家里找到的,现在在你包里,你看看还有没有少什么?”
手机,对!手机。我哆嗦地伸手去拿手机,淋了雨的我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拿出手机,因为手上有雨水,按了几次才按到通话记录。很多你的来电,也有被接起来的,但都是八个小时之前的了,那应该是我被抓的时候的事情了。我又翻开了短信:
“晓梦,我快到了哦,你在哪里?”
“晓梦,怎么不接电话?你没在家里吗?”
“晓梦,你在哪?快接电话啊!”
……
“晓梦,原来担心你的伤重不重,原来想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现在看来都太多余了,你保重。”
最后这一条居然是几分钟前发的。
刚才真的是你的车,你,你看到了,你看到了肖扬搂着我是吗?
我笑了起来,把手机扔到一边,头枕着车窗笑了几声,又咳嗽了几声。
肖扬害怕地急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握着我冰冷的手,“晓梦,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默默地流下泪,摇摇头,哽咽着:“我想回家,回家。”
肖扬启动车后,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握着我一直发抖的手,再也不敢松开。
到了小区,我肖扬要背我,我却拒绝了。即使是凌晨,我也不希望事情传到我妈的耳朵里。这是我这时唯一会介意的事了。
我强撑着走上楼。从来不扶楼梯扶手的我,每一步都扶一次扶手才能走上去。肖扬在后面轻轻地顶着我,怕我倒下去。最终我倒在家里的床上,全身湿漉漉的倒下。
“晓梦,晓梦……”肖扬叫着我,我努力睁开眼,天很亮,有阳光的晒进来的感觉。我感觉全身酸疼,我突然吓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已经是睡衣了。
“你……”我气得语塞。
肖扬看着我的表情,明白我的意思,解释着:“是你的好朋友换的,叫什么韵来着?”
“清韵?她什么时候来过?”我追问。
“昨天早上她打电话来,可能是看到你们那个同学的新闻,结果我让她过来帮你换一下衣服,她陪了你一会儿就走了,说孩子还小得赶紧回去。”
“昨天?我睡了几天了?”我有点奇怪的问。
“两天,昨天凌晨你回来的时候发烧了,整个人昏迷不醒,却一直呓语说不走,哪也不去,我就不敢带你去医院,只好请医生过来帮你打针了。”
“哦。”我又垂下了眼帘。
“你家人可能也在找你。”肖扬补充着,似乎努力在把我拉回这个世界。
“家人?妈妈!”我赶紧跟肖扬要来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你这家伙,跟清韵在一起也得打个电话说啊,怎么让清韵跟我讲呢?”一接起电话的妈妈劈头就训。
“哦啊,我……”我感激地看着肖扬。
“清韵不要紧吧?你没生过小孩子,怎么帮人家带孩子呢?”电话那头妈妈继续唠叨。
“嗯,啊,不要紧,我就帮帮忙而已。”我还不太清楚清韵是怎么跟我妈说的。
“那她老公回来了没有?你是不是也感冒了?声音怎么这样?”妈妈担心地问。
“哦,没,过两天才回来,我就再帮两天,过两天再回去啊。”我知道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见妈妈的。
电话挂断了,我也真的回到这个世界了,我感激地跟肖扬说:“谢谢,不然这次我妈肯定担心死了。”
肖扬看着我,认真地说:“那你就不怕我担心死了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心还在隐隐的痛。
肖扬把稀饭端到我床头柜上,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我往后退了一下,发现肖扬的右手缠着纱布,再看肖扬,身上穿的似乎前天的衣服。我有些吃惊。
“怎么?发现有个比你还脏的人了是吗?”肖扬故意开着玩笑。
“你都没回家?”我心酸地问。
“你又不敢让家人知道,你好朋友又没空照顾你,你的同事估计是请不来,只好我来充数了。”肖扬轻松的口气让我更加的内疚。
“对不起……”我找不到更合适的语言。
“我不喜欢听这句,也不喜欢听‘谢谢’,你换点有创意的话吧。”
肖扬把汤匙放回碗里,背对着我,好像有点生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下床,肖扬一听到我下床的声音,赶紧转过身来,“你要做什么?烧才退没多久。”
“我想洗个澡,这样不舒服。”我边说边走向卫生间。
“医生说烧刚退最好别洗澡,而且你身上还有伤……”肖扬的声音被我关在门外。
我站在镜子前面,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像一窝杂草的头发,下巴边还贴着纱布,眼睛里有两只呆滞的眼珠,外边包着又深又厚的眼袋,像一只死了的金鱼。
解下衣服时,手肘很痛,一看,也是包了纱布的,腿上则瘀青了好几处。
打开了水龙头,站着冲,像淋在雨中一样,我的眼前又浮现出跟你在一起的一幕幕,泪水和着热水尽情的流,过了好久好久,听到猛烈的敲门声:“晓梦,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了!”,紧接着是撞门声。
我赶紧拉过浴巾,包在身上,开了门,肖扬顺着门跌了进来。在一阵热气中,肖扬呆呆地看着我,慢慢地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