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晚上,一家老小吃了年夜饭,陈自恺陪着丈人喝了几口酒,酒量本也不大,感觉有点混混呼呼的。
冬梅父亲沏了一壶酽茶,怀里揽了外孙,三个人在外屋里一起看电视晚会。
母亲去院子里摆上一张供桌,点燃三柱香,预备午夜的时候拜祭神灵。
李冬梅便帮着母亲在厢房里叠纸钱,这间厢房是冬梅一家三口晚上睡觉的地方,屋子里专门生了一只火炉,暖暖烘烘的。
冬梅说:“娘你年年都这样烧香敬佛,你觉得这有灵验的地方吗?”
母亲说:“如果信呢,他就灵验,如果不信呢,他就不灵验。”
冬梅又问:“那像我们这些个半信半疑的呢?”
母亲抬头看了女儿一眼说:“如果做了好事呢他就灵验,若是做了坏事呢他就不灵验。”
冬梅说:“你净替神仙爷爷们说好话呢。”
母亲说:“过年烧柱香对着老天爷磕几个头,那就是在心里对来年好有个念想,庄稼地里风调雨顺,一家老小健健康康,少些让人生气的事,多些叫人高兴的事,准不准啊,就看老天爷给人的造化,老天爷就给那些正正当当的人保佑着呢,这世上那些坏人啊,总没有好下场。”
冬梅说:“那些个神仙到底在哪里,都说月亮里有嫦娥,地球上的人不都上去了吗?哪有?”
母亲又看了女儿一眼,义正严词地说:“神仙哪能随便让人看见,若是哪个人都能见到的那就是凡人啊。”又说:“冬梅你若是不信的话,就别再叠纸钱,神人们是不收的。”
冬梅说:“我信呢。神仙们怎么都跟现在那些当官的一样,逢年过节还得从老百姓身上刮些脂膏去。”
母亲说:“再不许胡说,你姥姥在我小的时候就说,每当年节时令神仙爷爷们都从天上飞下来,挨家挨户地看看,如果哪家对他们虔诚,他们就保佑哪家来年安安康康、行大运。”
冬梅问:“怎样才叫虔诚?”
母亲一面黏糊着一只大元宝,一面说:“就是心里没有私心杂念,一心想着神仙们是来人间降福的,心里要默默地念叨那些个来到家里的神仙们是世上最好的,要把最好的供品都祭给他,把最多的纸钱都烧给他,求神仙们赶了小鬼、带来福气。”
冬梅插话:“这神仙们就是趁着年节来受贿的,谁家行的贿赂大,就滥用职权把福气给他们。”
母亲没有听懂冬梅的话,说:“别再胡说,小心让神仙爷爷听见了。你个丫头片子跟小奇大不了多少的时候,就一直驳我,到现在都当了娘了,犟脾气都没变。”
李冬梅笑起来,说:“如果烧支香磕个头就能把愿望都实现了,那我也天天拜祭神仙,比这世道送礼找关系求人办事简单多了。”
母亲说:“心要诚那准灵验,你读书上学的时候,我年年祈求神仙们保佑你将来能考上大学,成个女秀才,眼下这不早就成了。”
李冬梅笑着没有答话,心里倒是想:如果神仙们能保佑自己过年后调个工作,离开那个讨厌的科室,那就是真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