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是年假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这一天单位里的人去得特别早,见了面都延续着过年的客气话,互相问个好,似乎没有从过年的气氛里缓过劲来。进了各自的办公室便先忙忙碌碌地打扫卫生,其实一个七天的假期屋子里并不见得有多脏,多个就是在做个样子。但也看得出,假期之后大家对这栋办公楼表现了一脉稍微的热情,从春节的喧闹、客套、繁忙的景象里解月兑出来,再顺应了原来那种上班族的生活,好像墙上挂着的一只马蹄表,出了些故障该走的针不走,只在原地跳,蹦跶了七天以后,再一圈一圈地走起来,人们的心里便就莫名其妙地舒坦了。
几个自觉在单位里人缘不错,或者是受了领导宠惯的人物,相约着几撮小众人群,往几个科室里嬉笑着拜年,其实彼此都见过面了,却还要寒暄问好,说些你胖了我瘦了之类的俗话,样子自然是虚假的,或许这就是一个小小的单位之内的秀场。
按着以往,李冬梅是情愿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等待一拨又一拨的自我感觉良好的人来造访的,但是今年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跟了一小拨人串悠去了,同几个平日里能说得上话的姐妹勾肩搭背,夹在人流的中间,比较着彼此的衣裙式样,谈论着家里的男人孩子,说一说年假里发生的趣事,似乎每个人过的旧历新年都是无比美好和快乐的。
一阵热闹之后已经是接近十点的时间,后勤科打来电话,说是市里马上要来搞个民/主测评,让大家十点半准时到五楼的大会议室集合。
电话通知之后,科长级别的人物被迅速集结起来,在三楼的小会议室里开会。
过了十几分钟,李冬梅的科长便一脸严肃地进了办公室。他往自己的座位上粘了,对冬梅说:“小李,去把门关上,我们开个会。”
冬梅遵命照办,心里说:自己刚刚进来时怎么不随手关上,针眼大的官儿,官僚主义倒是够大。
科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推推,越清嗓子,越使发出的声音跟阉过的人无异:“市里很快要来我们单位进行民/主测评,刚才钱主任召集我们开了个会,钱主任说要积极对待市里领导的测评工作,端正好作为单位主人翁的测评态度,要认真填好测评票,该说的话少说,不该说的话坚决不说。”
老刘插话说:“那就跟腊月二十三给灶王爷上供一样,多吃糖,待会咱上不了天,就去五楼多言好事。”
老王嘘一口开水,听了老刘的话,看看老刘又像似要开口般地望望科长,然后低了头很矜持地笑,却没说话。
李冬梅盯着自己电脑屏保上儿子的照片,有种打哈欠的。
科长继续说:“钱主任对我们这样交代,是出于对同志们的信任,在关键时刻大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维护单位的荣誉。”
老刘咳一声,老王再喝一口水。
老刘说:“我家里的厕所马桶漏水,我年前就跟后勤科说了,就等着吧,沥沥啦啦地过了年呢,我老婆子就抱怨,怎么还不找人给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