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咸不淡地说:“接了。好在我还有个女婿,不然别人会以为我是个孤老太太呢。”
我很想像云汐搂着她后妈那样告诉我妈,她一点不老,没准走出去别人还会以为我和她是俩姐妹。云汐上高中后慢慢就和她后妈搞好了关系,现在跟亲母女没啥两样,可我跟我妈的感情始终上升不到那高度。每次我试着想对她表示一点亲昵,都被她看向我时居高临下的眼神给击退。
“你还没告诉我昨天去哪了,为什么睡到这会才起床,难道你每天都是这样黑白颠倒着过的吗?”我妈扫眼我的房间又问。
“不,不是啊。昨天是因为……有个朋友生日,大家聚在一块喝酒唱歌玩了一通宵,所以……”
“就你还和人唱歌唱一通晚?五音不全,你就编吧。”
瞧,我妈就有这么厉害,稍不留神就会被她揪住小辫子,她从前是市文工团的,有着一副好嗓子。我念小学四年级时,我爸那会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但我们还没住进现在这栋别墅里来。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阳光很明媚,小鸟在窗台上欢快地蹦来蹦去,发出悦耳的啁啾。我爸指挥着两个工人模样的叔叔抬了一架崭新的钢琴进屋,摆在窗前。
“大理三月好风光哎,蝴蝶泉边好梳妆……”钢琴调试好后,我妈穿件鹅黄色的紧身高领针织衫,坐在窗前一边弹一边唱,长发像波浪一样披在肩上,冬日暖阳在她肩侧织了一片淡金的轻纱,她看去别提有多美。
那个上午,在我的记忆中,既美好又疼痛。因为当时我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站在钢琴旁怯怯看着她。没想到她竟展颜对我极温婉的一笑,让我受宠若惊,血液一下子就在小小的身体里奔涌沸腾。印象中,那是她惟一一次给过我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那天她柔声问我,是不是想唱歌?我重重一点头。她笑笑,让我一句一句跟着她唱,随既纤纤十指落下,悠扬的琴声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欢乐的音符在我心中跳跃,那一刻,我嗅到了院中飘来的芬芳的花香。
“大理三月……”我一开口,琴声便嘎然而止,因为我那半句唱出来就像生锈的铁钉划过玻璃窗一样渗人心窝。我妈那会看我的眼神,至今回想起来都像刀子一样隐隐扎得我难受。
从那以后我再没开口唱过歌,所以这会我说和人唱了一通晚的歌,她压根就不会信。记得小时候,我挺怕她,后来大一点则想讨好她,得到她的认可和欢心,再后来再大点便开始阴着跟她做对,最后发展到明刀明枪公然挑衅。但往往,她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轻易把我扫落尘埃,让我猫在角落里惆怅上老半天,
“来我房里一下,彤彤有东西带给你。”我妈眸光在我脸上转转,尔后掉头往外走去。
我暗吁口气,她要一直追问我昨晚为何彻夜不归,我还真不知该怎样跟她说了。好在她不再问,我忙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