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知道小阑的事了,你就应该清楚,你配不上他。”老人是有些欣赏洛比安的勇敢的,但,欣赏归欣赏,米阑父亲的事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难道你已经告诉小阑了?”洛比安云淡风轻的表情让他心下烦躁。
“怎么可能呢。”洛比安淡淡的笑,“没有确定到底怎样的事情我怎么会这么仓促的告诉阑。如果到头来是空欢喜一场,他岂不是会更难受。不过,现在看到你,我想可以确定了。”还是那轻松的语气,却听得米夜亭一阵头大。难怪从刚碰面的时候她就一直笑。肋
“关心则乱么。我想你还是很在意阑的。那么,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的父母藏起来,不让他们见面。你难道不知道缺少父爱的孩子成长起来不比普通孩子轻松么?”
“小阑怎么会和那些没人疼爱的小孩一样。从小,家族里最多人疼宠的就是他了。”
“哼,那也叫宠爱。那根本就是禁锢。难道你小时候希望那样生活,难道你喜欢身边都是一些阿谀奉承之辈?或者说,你觉得他生活在一群小人中间你觉得无所谓?”洛比安有些激动了。对于这种强加的所谓宠爱她无比厌恶,而且,那还是曾经缚住她的阑的枷锁。
“……”米夜亭无言以对。这些,他之前不是没想到过,只是很快就被那天才的能力所带来的惊喜掩盖过去了。天才就是要生来就好好保护的,他说服自己。镬
“如果,”洛比安咬住下唇,“我是说如果……如果阑不是因为那个,是不是你们打算就这样‘保护’他一辈子?由生到死?”
米夜亭的头发已经被时间染成了天光的颜色,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眼显示出这个人的精明。听到洛比安的话,他的眼神也突然黯淡了下去。连头发上闪动的光亮也在刹那间消失了。洛比安说的是事实。如果没有那样的意外,米阑的人生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平淡而舒适。
“所以,我是应该庆幸米阑的不幸么?”洛比安勾起一边的唇角,神色哀伤的讥讽,“你们偌大的家族,为什么总是要为难这样不起眼的一两个人。难道有一个天才,米家就能从此发展得更好?或者说,你们还需要再发展么?米家现在所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能守住现在家业的人而已。这又是何苦……”
“这样做,自然是有必须这样做的原因。”米夜亭轻叹一声,摇摇头,端起素净的白瓷杯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洛比安看得出来那动作下的不安与慌张。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洛比安忍不住出声问。让活了好几十年的米夜亭都如此不安的事,到底是什么?纵是淡漠如她也有些好奇了。
“什么时候你真正嫁进米家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米夜亭低垂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眼睛里盛满了都是坚定。仿佛下定决心要说出一个大秘密。
洛比安却不合时宜的摇起头来:“如果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我不会贸然进米家。对于你突然同意的原因我并没有兴趣。但是,即使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出来。何况,我不希望阑的身上再多出来一枚定时炸弹。这于我,于他都不好。希望您能够理解。”说完,她起身走到走道上,对着米夜亭鞠了一躬之后转身就离开了。足足半个多小时里她唯一一次对米夜亭用敬语就是在走之前。
突然觉得,这老头并没有一开始看到的那么讨厌。大概,小心翼翼存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说与人听的苦处。
“送我回公寓吧。”洛比安咬咬唇,竭力让自己从纷乱不安的思绪里出来,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素心的幕后老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给米阑应有的一切却让他不快乐的人。在洛比安的世界里,只要结果并不是那个人想要的,不管是多么高尚或者合适的理由都只是借口。满足私心的借口,纵然那私心只是给的更多一点也是一样。
反正方黎早就搬出去住了,洛比安不想现在回到那个让人感到憋闷的宿舍。即使同样只是一个人,至少在自己的地方,她可以毫无忌惮的做她自己。米阑只是低头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带着她去了停车场。打开车门,米阑轻轻的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顺手帮她系上安全带,动作自然顺畅得仿佛练习过很多次。转身要合上车门的时候,洛比安拉住了他的小拇指。
“怎么了?”看她这个样子,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可爱、安静而楚楚可怜,米阑回握住那纤瘦的手,有些心疼。
洛比安只是摇头,推开半开的车门,一把抱住米阑的腰,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一言不发的靠着。
她这样子让米阑更是不安。他记得,哪怕是大三那年最疼她的女乃女乃去世,她也没有如此沮丧悲伤。“到底怎么了?”想到这里,米阑有些急了,掰开她紧紧攥着的两手,弯用手支撑着她的双肩,让她直视自己。
“没什么。”洛比安吐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显然米阑并不相信,只好扯了扯嘴角冲他笑,“阑,你现在已经把我宠得像个孩子了。以前,我是从来没有想过,我也会有这样的一天的。可是,如果爱情里的人变了的话,曾经被对方爱着的东西不是也丢失了么。那样的话,爱还存在吗?”既然没有办法蒙混过关,那就避重就轻好了。这也是她和齐叶说起过很多次的问题。
“当然。”米阑直起身,视线没有丝毫移动,直直的看着洛比安浅褐色的瞳孔,像是要看到她的深心。
“当然什么?当然在,还是……”洛比安咬文嚼字的反问。
“当然在。”小洛,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产生了如此的不安全感么。米阑毫不迟疑的回答,心底的不安更甚。
“可是,我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你问问方黎,问问沈昂,遇到你之前,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现在呢……”洛比安已经忘记了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初衷,此刻完全陷进了自己亲手建造的怪圈里。
“谁说你变得不像自己了?你只是把自己最真的一面展示出来了不是么?以前是齐叶一个人,现在多了一个我而已不是么?在遇见我之前,你在齐叶面前不也是这样子么?难道你想一辈子就这样压抑着自己最本质的东西,做那一个所有人眼里骄傲冷静的洛比安?或者……”米阑很自责,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样的怀疑,却同样抑制不住那种不被信任的愤怒。
“你和阿叶不一样……”洛比安已经坐回车上,抱着自己的双腿,把头埋进去,低低的反驳,“我对阿叶,只是出于一个家人的依赖。而对你,是爱,最捉模不定的爱……”
听着她含混不清的话,米阑的心像是被融化掉了蜡烛,缓缓的滴着泪,陪着烛心一起疼得无计可施。